“唉,好心挨骂,白瞎两瓶酒了。”房一钤丧气地在街上逛荡往侦探社方向走。
今天周末又是难得的无案日,柳老板翻出客户送的两瓶好酒说送房一钤老爸品一品,叫他晚上回家住住,多献献孝心。他听从老大的安排,打电话说回家吃晚饭。到家时看到老姐和姐夫带着小外甥来了,难得全家人都在,老妈烧了不少拿手菜,这顿饭本来吃得好好的。不知道老爸抽什么风,喝着喝着突然开始数落他。从中学到警校,又翻出被警局劝退的旧账,说他都这么大了,心理素质不行又不锻炼身体。刚开始房一钤还老老实实听着,越听越郁闷,又不敢拍桌子反驳只能憋着,忍不住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菜,吃到撑得不停打嗝,饭后借口自已还有事情要加班,悻悻逃了出来。
路上走着平地绊脚,一个趔趄蹭到绿化花坛的水泥柱边,手臂划出一道破皮的伤口,出了一点血,抹了下感觉还好,不怎么疼,估计明天一片青紫,“真倒霉,祸不单行,今天没完没了了。”避免再生事端,决定不在街上乱逛直接回侦探社,毕竟夜幕降临后公司才是属于自已的天下。
晚饭时老爸的话在脑子里嗡嗡转,干什么都想发火烦躁得很,索性早点洗漱上床睡觉,十点钻进被窝听着美剧解说迷迷糊糊睡了。睡着睡着梦里嚓嚓嚓响,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恍惚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看了一下手表才刚12点。突然办公区的一个壁灯亮了起来,房一钤警觉地缩在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瞄,心里不住敲鼓,别是小偷吧。转念一想不可能是小偷,报警器没响,监控没报警。现在盗窃技术不可能高到破解指纹锁能不发出识别错误的动静。楼下各式各样的公司,还有几家做高端珠宝首饰的超大门面,没必要跑高楼层偷他们家,盘算着自家公司有什么可偷,想来想去最值钱的可能是柳七星和毕五车放在衣帽间里用来谈生意的几十套行头。
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怎么像毕五车的声音,越听越像,肯定是毕五车!他回公司做什么,谈生意?不可能吧,半夜十二点多有什么项目是非谈不可的?嗯?好像还有一个声音,很小几乎听不清。房一钤蹑手蹑脚穿上裤子套上T恤,小心蹭到门边,从门与玻璃墙仅有的一条缝隙偷摸往外瞧。
毕五车与另一个人搂搂抱抱着,先是靠在墙壁闹了会儿,又晃到办公区里面的大桌边。五车从酒柜拿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看位置拿的好像是柏图斯,二人耳鬓厮磨边喝边聊。那人披着五车的外套,看不太清穿着,时不时靠上五车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在壁灯和月光的双重映照下隐隐约约能分辨出俩人在拥吻,毕五车将外套扔在一旁,正在脱对方的上衣,二人激情碰撞响动逐渐大了起来。房一钤悄悄摸摸爬到床头拿起手机,翻出监控APP想看得更清楚些,发现画面已经被强制屏蔽了。端起手机开启摄像头关掉闪光灯,焦距放大放大再放大,盯着屏幕确定二人的身影。
光线不足距离太远,画面充满了硬撑的像素点,不过好歹能看清二人的轮廓和动作。毕五车抱起对方时,房一钤发现竟然是个女人,短裙提到了腰间露出黑色的吊袜带,深棕色的波浪长发覆盖在毕五车的肩头。“哈?”,突然疑惑忍不住发出声响。
“谁?”毕五车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人声,“出来!”
房一钤慌忙把手机揣进兜里,心惊胆战地推开门,“五车哥,我……我被我爸撵出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想到……”
毕五车抓起外套盖在怀中女人头上,遮住了脸,冲门的方向挥手,“出去!”
“这就走,这就走,不到中午不回来。马上就走。”房一钤一边往外挪一边仔细观察五车怀里的女人。明亮的月光下,蜂腰削背美腿修长,看样子至少一米七以上的模特身材。外套挡着脸,几乎看不到五官,伸出一只手扶在五车的胸膛上。在壁灯灯光下,清晰看出手的轮廓,手指纤细修长,美甲亮片的反光一闪一闪的。
“看什么看,出去!”毕五车见他磨磨蹭蹭很不耐烦。
从来没见过愤怒暴起的毕五车,他平时至多是讥讽或阴毒,房一钤被吼得一激灵,“马上走,我不看不看。”低下头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往门口跑,一口气跑到楼下。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点开手表上的月相,“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只有我是人见烦。”划着手机上的通讯录列表,翻来翻去也没几个人,“娄苍苍,在家吗?我需要倾诉,我需要留宿,你能收我一晚上吗?我睡沙发,打地铺也可以。”
娄苍苍加班到十点多,十一点才到家,明天周日休息,今夜唯一计划是捧着一大碗葡萄刷日剧。刚准备妥当就接到房一钤的来电,好好私人时间又被搅黄了,“你又咋了?”
“苍苍,苍苍,谢谢你收留我。”房一钤轻车熟路进屋换鞋直奔沙发,抱起抱枕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这让我从何说起呢,今天特别特别特别倒霉!”
“闭嘴,我不想跟着你倒霉,有事儿说事儿。”娄苍苍打开电视放着日剧当背景音,“你不会遭雷劈了吧,今天天气预报没雨啊。”
房一钤简单说了拎酒回家被老爹一顿耳提面命,回到侦探社又撞到毕五车跟一个女人在办公室缠绵悱恻,现在自已就像一只流浪狗,人见人厌漂泊无依。
“我觉得……毕五车更倒霉吧。”娄苍苍嚼了一颗葡萄,“你是罪魁祸首,还喊上冤了。”
“毕五车不是喜欢男的吗?他什么跟女的搞上了?”房一钤捶着抱枕,“我要告发他。”
娄苍苍无奈地摇头,“他喜欢跟谁搞,还需要你批准?女人怎么了?你管得真宽。他是你老板,不是你下属,你跟谁告发他?”
“不是女人不女人的原因,哎呀,怎么说呢。”房一钤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急得翻来覆去折腾,“我……我以为他是亢天春男朋友,不知道是不是柳七星和危三梁误导我,他俩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暗示,也不明说。”
“那你感觉是不是呢?”娄苍苍早就看出亢天春有男朋友,甚至还观察到更私密的事情,但一直装作不知情。不像房一钤动不动急躁跳脚,他这心理素质真是没救了,吃不下苦、存不住事、扛不了压。
房一钤大拇指顶着下巴认真想了想,“我感觉是的,强烈感觉是的。你的意思是毕五车给亢天春戴绿帽子?”
“呃……我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娄苍苍有点无语,想引导又不知道怎么当个谜语人,说出来又怕房一钤咋咋呼呼做出奇怪的事情,“随你怎么想吧。”
“怎么想?我想不通啊。”房一钤抓着葡萄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说,“我想……如果亢天春揍毕五车的话,我帮亢哥不帮五车,他活该挨揍。话说回来,以亢哥的身手能把毕五车直接打残。”
娄苍苍一把抢过快见底的葡萄碗,“那就不要想,我要看剧,你要么闭嘴一起看,要么去书房睡觉。”
“闹心,睡不着,我也看。我就说今天诸事不宜。”房一钤左找右看发现茶几上还有几块巧克力,“越说越烦,越烦越饿,这个,我吃了。”
“吃就吃,少乌鸦嘴。”娄苍苍想到他刚才的叙述,“你说你用手机拍了毕五车的视频?跟那个女人的。”
房一钤点点头,掏出手机调出视频,“几乎等于啥都没拍到,特别模糊,光线太暗了,脸都看不清,声音也收不着,监控要是没被关的话,直接取监控能截到清晰面部图像,一过识别就知道是谁。毕五车关报警关监控藏着掖着一定没憋什么好屁。”
娄苍苍仔细看着视频,一帧一帧观察女方的身影,强抿着嘴唇硬装出一副审视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算了别想了。这事儿以后别提,全当没发生过。”
“不行,这是仅有的把柄,至少能看出是个女人,如果毕五车搞我,我就把这个视频发给亢天春。”房一钤想想觉得不太好,鱼死网破的行为很可能让自已失业,“唉,算了,看在老板给我发工资的份儿上,做事不能太绝。”
“你在演什么脑内小剧场?”娄苍苍预感到房一钤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可能恨不得戳自已两刀。
房一钤刚把巧克力塞进嘴里就听到楼上传出一声尖叫,楼道里有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快来人啊!”
娄苍苍迅速穿上外套蹬上鞋往外奔,房一钤跟着追在后面。娄苍苍指挥身后的房一钤,“在上面,我走楼梯,你走电梯,一层层看!”,娄苍苍从10楼往上一层一层跑,一层层找。
“21楼!”房一钤给娄苍苍发视频通话,一边拍一边让周围的人都不要动,保护现场,叫人快报警,叫救护车,举着手机一直拍,生怕漏掉什么信息。
娄苍苍一口气跑到21楼,受害人至少被捅了五刀,伤到了动脉血流如注,估计人已经不行了。刚才叫喊的是送外卖大姐,从大敞的门前路过看到了受害者没看到凶手。房一钤脱了T恤帮忙按压止血,娄苍苍借来宽胶带把房门到走廊的一段区域临时围起来,自已回家拿工具箱。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受害人奄奄一息,警车几乎同时到的,来的人除了社区警局的协查人员还有市警局二组的熟人。
“亢天春没来?”房一钤抬头扫视了一圈,“许叔,今天加班啊?”
许叔点点头,“天春今天休息,已经联系他了,马上过来。”
又等了十几分钟,房一钤见亢天春风风火火赶来,看起来有点疲惫,估计大半夜被叫起来还有起床气,抬手招呼,“亢哥,这里这里。”
亢天春看了一眼房一钤,“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娄苍苍家楼上,刚刚我俩在看剧,听到喊救命第一时间就过来了。”房一钤指着自已手机,“我到这儿之后的情况都拍了,一会儿发给你。”
娄苍苍听到亢天春过来,抬头看了一眼,“亢哥,麻烦过来一下,看看这里。”指着受害人躺倒的脚部位置,示意过去看细节。
亢天春走过去蹲到娄苍苍身边,正好背向门口人群方向,苍苍抽出两张湿巾递给他,低声说了句,“给,下巴上的高光,没擦干净。”站起来挡住亢天春,装模作样指着地说,“倒地的方向奇怪,是向外倒的,行凶的人在里面,内侧被凶手挡住,血迹都是向其他方向的,伤到动脉,但喷溅却不多也不远。”
“我们没看到有任何人跑出去。”房一钤老老实实站在隔离线外,高声向里喊,“可能来的时候,凶手已经跑了。”
亢天春接过湿巾擦了擦下巴和脖子,随手塞进兜里,戴上手套准备开始勘验现场,还没等站起来又被娄苍苍按住。她快速打开手边的箱子取出一个创可贴撕开贴在亢天春侧脖颈处,“亢哥,现场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跟房一钤先下去,不耽误你们干活。”说着拎着箱子往外走。
“好的,有事情我再找你。”亢天春摸了摸脖子上创可贴的位置。
“亢哥怎么了?你给他贴了什么?创可贴?”房一钤眼睛很尖,娄苍苍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娄苍苍推搡着房一钤快走,“嗯,他脖子划伤了。”
房一钤连连叹气,“刚起就过来怎么还能划到脖子?他今天也很倒霉啊。话说,我今天也受伤了,给你看!”说着抬起胳膊展示破了皮的划伤。
“是啊,全托你这乌鸦嘴的福。”娄苍苍无所谓地耸耸肩,把工具箱塞到房一钤手里进了电梯,“闭嘴干活,你能多活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