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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科幻 > 如叙 > 长安乐(八)

春节过后,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说书人手中折扇开合,便是一番风起云涌,三言两语,就是一段无可奈何。

陈清晓养了许久的病,终于是好全了,无论如何也不肯闷在家里,便求了长公主许久,这才得了允许可以出门玩。但一不许骑马射箭,二不准出城登山,又让春芸、絮儿时时刻刻守着,凡是需要剧烈运动的游戏都不准碰,只道她病才好,仍须得好生养着才行。

但经长公主这么一排除,余下的可玩的东西也就没几个了,她又懒得去找些周鹤宜的友人,思来想去,还是来了茶楼听书。

可惜来的不巧,她来时刚刚讲完一段将军守关的故事,眼下正在说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陈清晓提不起兴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手中的茶具。

好无聊啊。

下次再也不接古代的任务了。

【检测到宿主心情不佳,请问您需要我陪您聊天吗】

拨弄茶杯的手因为系统的出声稍稍顿了顿,陈清晓屈肘抵在桌面上,手掌撑着下巴,将唇角拉扯出一个轻微的向上的弧度。

“筛查完了?”

【是的,经过筛查,最终确认本世界中的异常人员只有宋浔江一个人,曾出现过几处异常波动,但都很快恢复了正常,目前并无任何异常征兆。此外,据天道反馈,对于重启前地剧情崩溃原因,它的记忆出现了缺失,希望您能注意】

【鉴于小世界内部存在干扰可能造成的不利影响,为帮助您更好的完成任务,天道同意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答应您三个要求】

【您有什么需要天道配合的吗】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看来这方天道很识趣,也挺有诚意。

陈清晓想了想,“我的第一个要求是,我需要见见周鹤宜。”

【我会为您转达】

“余下的等我想好了再说吧。”

【好】

了解了异常情况,接下来就该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要做的事情上了,“江凝现在到哪了?”

【经过检测,女主江凝已到达城外,预计十分钟后经过您所在的茶馆】

十分钟啊,陈清晓托着下巴盘算起来,轻轻敲了敲桌面,“宋临江现在在哪?”

【男主于今日清晨前往缘来寺祈福】

陈清晓垂下眼,心满意足的笑了,很好,重要人物都到位了。

从宋临江十岁起,每年年初都要去上一次,风雨无阻,为宋家上下祈福。若是遇上镇远将军出征平叛,去的次数又要更频繁些。

按说这事应该早就传开,只是宋临江先前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在京城名声不显,无人知晓。尤其他上头还有一个风光无二的嫡兄,更是将他的光芒掩盖的一干二净,这般情况下,一个庶子,还是不被人注意的庶子做了些什么,自然都是无关紧要的。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宋临江去年高中探花郎,殿试时又颇得陛下赏识,虽然目前还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手中无甚么实权,但已然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少人心里头都默认了这位探花郎未来将会平步青云。

相信过不了多久,京中就该传出镇国将军府上的二少爷孝顺的名声了。

但这一回缘来寺之行与先前的相比又要格外不同些,在原剧情中,缘来寺里发生了两件事,一是男女主正式相遇,二是宋临江在缘来寺听禅后做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一个关乎他,也关乎了周鹤宜命运的决定。

后者无需陈清晓操心,但前者则需要她来牵线搭桥。

不出所料,任务面板上的第二颗星星已经出现,点开后,上面赫然写着——

【在半月内与江凝一同前往缘来寺,促进男女主相见】

面板消失,陈清晓呷了口茶水,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离开茶楼,准备去和江凝来一个偶遇。

说书人正讲到高潮,那小姐命悬一线岌岌可危,书生舍命相救,引得堂下众人惊呼迭起,齐齐捏了一把汗。陈清晓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领着春芸和絮儿走出茶楼。

今天是个大晴天,屋檐上还堆着未化完的雪,门口有小童拿着扫帚扫雪,一边扫着,一边借着无人注意打了个哈欠。

陈清晓抬起头,朝城门方向望去,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帘被主人从里头掀起,露出一张漂亮脸蛋,乌黑的桃花眼带着几分怀念掠过京中的街道,然后转向茶楼,惊喜地望见了路边的故人。

“是鹤宜!呀,快停车,停车!”

江凝一眼就认出了茶楼门前站着的周鹤宜,虽说两年没见,二人都有些变样了,但大体还是没怎么变的。

马车在陈清晓面前停了下来,江凝被小锦扶着下了车,快步走到陈清晓跟前。

“鹤宜!我回来啦!”

陈清晓用帕子掩着嘴轻笑,也上前两步,拉着江凝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道,“嗯,长高了些,抽条了,人也瘦了,得多吃些好东西补补身子,养回来才是。”

“我哪瘦了,分明还胖了几斤!”江凝也笑,“倒是你,怎么在这里?不会是在特意等我吧?”

“是啊,你上个月来信说这个月回,我寻思着就这两日的事,刚巧今日被母亲准许出来,就顺道来了趟茶楼,听了会儿书,准备走的时候,又可巧遇上了你家的马车。”

二人拉着手上了马车,春芸早就在看见江小姐的时候就心下了然,自觉回府上回报去了,因而只絮儿跟着上了车,和小锦坐在马车外说话,给主子们腾出空来。

“那可真是巧!这说明老天都觉得我们有缘,舍不得让你白白跑这一趟呢!”

江凝是真高兴,那双眼睛都更亮了些。陈清晓含笑,心想,这可不是有缘吗,人为凑成的缘分,那也是缘。

“我本想早几日赶在你的生辰前回来,奈何手头事情实在太多,临走前又出了点事,我紧赶慢赶也没能赶上,原还想过托人把礼物带给你,又觉得太敷衍,我们三年未见,又恰逢你生辰,我还是希望能亲手交给你,就是晚了几日,你可别怪啊!”

陈清晓闻言才恍然大悟,佯装皱着脸,轻声细语地控诉道,“我是说怎的把礼单翻遍了都找不到你送来的东西,还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久,以为某个没心没肺的在外头逍遥快活久了,倒忘了京中还有个人眼巴巴的正盼着你回来呢!”

江凝抬手在陈清晓的额头上屈指轻弹,“想什么呢!该是我整日提心吊胆,离开两三年不见,咱们郡主身边莺莺燕燕的围着一圈人,还都是个顶个的美人,届时哪还有我一席之地呀!”

二人对视一眼,便相互笑开了。虽说两年不见,但自幼长大培养出的默契与情分还在,因而相处起来也不见半点生疏,玩笑起来就像从未分开过一样。

江凝才回来,自然是要先回家的,马车缓缓朝卢国公府行去,一路上,陈清晓同江凝讲着这两年京中的变化,江凝听着,感叹物是人非。余下时间里则是江凝挑了几件她在余州时的趣事,把陈清晓逗的直笑。

江凝瞧着友人那双笑眯起来的眼,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我初到余州时,知晓那里的姑娘们能同男儿一般随意出门玩耍,做自个儿喜欢的事,心里好生羡慕,又好生嫉妒。”

“想我拼死拼活的干活,所求也不过如此,却是只帮的了自个儿,管不了别人,余州姑娘却生来就是如此......我便想到了你,想着若是鹤宜也同我一道来了余州该多好,若是我们生在余州又该多好。

可我又有些犹豫,余州太苦,时不时有天灾降临,那里的百姓自幼便要学着如何在天灾下保下性命,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可我的鹤宜却是娇生惯养的,合该一辈子都安安稳稳过日子,受不得一点苦。若是你我真生在余州,我瞧着你受苦,该要心疼死了。”

陈清晓安抚地拍了拍江凝的手背,“我哪里就这般娇贵吃不得苦了,都不过肉体凡胎,怎的就我偏比别人金贵些不成?再者有得必有失,余州人伴着灾难而生,在生死面前方才得了一份豁达,能自在过活,不再拘泥于男女尊卑。世上难有两全之事,若叫我选,我倒是愿意吃那个苦,就是下一秒被落石砸死,被水淹死也算死而无憾了。”

“不许胡说!你要是被落石砸死,被水淹死,叫我怎么办?你若是死在哪一处,我就在你旁边哭死算了。”

陈清晓灿然一笑,“那记得叫人把我们埋一处,黄泉路上还能说说话,免得无聊了。”

江凝给气笑了,毫不客气地敲了敲陈清晓的脑门,“我才走了多久,这一不留神没看着你,越发学着那些混不吝的糟心话了,只别再逞能要去行侠仗义,按着别人家的公子打,届时我还得陪着你上门道歉。”

陈清晓委屈极了,“你可别污人清白,我这点力气,能欺负的了谁,分明是他们自己做贼心虚,否则也不至于见了长辈后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告状都没有底气。”

江凝脸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就恢复过来,安慰道。

“自然不是你的错,只怕三人成虎,有人心存怨怼,坏你名声。”

“谁怕这些了!”陈清晓一派坦然,见江凝还欲劝她,连忙转移话题,说起前段日子王家姑娘因病逝世,与刘五公子的婚事告吹,原是青梅竹马,却落得个阴阳两隔的结局,叫人唏嘘不已。

“刘五公子和王小姐也太可惜了,我走前还当回来能吃上他俩的喜酒呢,未想才过了多久,就......唉!这可真是命运弄人!”

“可不是吗,好好的人,结果说病就病,说没就没了,原先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见了不夸一句,结果眼下却......”

江凝红着眼,显然还在伤心,“王小姐是个好人,偏生如此薄命,老天爷竟也忍心!”

“好啦好啦!”陈清晓将哭红了眼的小姑娘揽进怀里,轻拍着脊背安抚着,“谁说不是呢,只事已至此,活着的人还是要往前看,你瞧你,回京第一日就哭成这样,等会儿老夫人见了,还当是我欺负了你,叫姑姑去我母亲那告上一状,那可就是天大的委屈了!”

江凝被逗得一笑,心里头也舒服了些,便顺着陈清晓的话,故作胡搅蛮缠,假意威胁道,“那你可得好好讨好讨好我,不然我就去舅母那里添油加醋,让她多说你两句!”

陈清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无赖”会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姑娘,但千娇百宠的小郡主也不是个轻易认输的,当即便转了转眼珠子,坏笑着对江凝伸出手来。

“是吗,你看这车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你可算是落在我手里了,那我可不得好好欺负欺负!”

一边说着,还一边找准时机去挠江凝的痒痒。只把对方挠的连连讨饶,这才得意地收回手。

“我真是怕了你了!”江凝坐起身来,幽怨地瞪了陈清晓一眼,“你这丫头,两年不见,倒是又厉害了些,比之前更不饶人了!”

陈清晓仰着下巴,像只骄傲的猫儿,“那可不,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江凝直觉好笑,又觉得可爱,抬手就在陈清晓脸上不轻不重地揉搓了一把,“是是是!我可不敢欺负我们鹤宜,我可认输了,往后在京中,都以我们鹤宜马首是瞻,这样可好?”

陈清晓矜持地睁开一只眼,“哼,那本郡主就勉强饶了你吧!”

江凝哭笑不得,又轻弹了弹小丫头的脑门,“看把你美的,我还要谢郡主恩典了!”

二人在车上闹了一会儿,便到了宁国公府。下车前双方无需言语,皆默契地替对方整理仪容,确保不会“衣冠不整”的出现在人前,叫人笑话,又是一阵笑,等整理好了衣服上最后一道褶子,二人才又挽着手下了马车。

江家两位夫人早早收到了江凝今日回家的消息,载着江凝的马车前脚才进城,后脚就有人上门通知了,两位夫人赶紧收拾了一番出门迎接,等两个姑娘下了车,甜甜地喊人,又是一阵欢喜。

江老夫人拉着孙女仔细瞧了个遍,又问了几句话,这才把目光转向和江夫人站在一起说话的陈清晓。

“鹤宜这是在路上和阿凝遇上了,病可好全了?前段时间及笄礼上见你还不大精神,眼下就又生龙活虎了!”

未等陈清晓回话,江凝就先紧张起来,不放心地握着陈清晓的手连珠炮似的,“病了?什么病?严重吗?眼下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怎的都不和我说一声!”

陈清晓连连讨好,还是江夫人站了出来,言说外头风大,这才进了门,没再继续在门口站着。

“就是点风寒,不妨事的,再说我的病早好了,是母亲非要大惊小怪,处处拘着我,连门都不让我出,可把我憋坏了!”

陈清晓熟练地拉着江凝的手臂撒娇,往常这招百试百灵,却未想今日好似不管用,江凝还是黑着脸,“就该好好关你两天,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爱惜,多关你两天,长长记性才好!”

伸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戳了戳陈清晓的脑袋,话是如此说的,却有些色厉内荏,话里话外全是关心。

“那可不行!要是母亲多关我两日,我可就不能第一个见到阿凝了,我才不干呢!”

江凝原先还有三分颜色,如今都绷不住了,全化作笑意,“你这丫头,别的没瞧出来,嘴皮子功夫倒是长进不少,就会哄我开心!”

江老夫人和江夫人在身后看着两个孩子,见她们关系一如既往的好,也跟着笑了起来。

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做长辈的,两家又亲近,自然也希望小辈能够亲近和睦,如阿凝和鹤宜这般的,就挺好。

在江家呆了半日,吃了晚饭,春芸瞧这时候不早了,便催着陈清晓回去,两个姑娘又是拉着手依依不舍了好一阵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分开。

“等过几日我安顿好了,就去你家住两天,届时鹤宜可别嫌弃我。”

江凝一边把送给陈清晓的礼物放进马车,又给她塞了些从余州带回来的零嘴,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悄悄对着周鹤宜眨巴眨巴眼睛。

“你只管来就是,家里一直备着你的东西呢,随时来住,我还会赶你走不成?”

俩人偷偷达成共识,如小时候约着一起背着长辈“干坏事”那样,互相击了个掌,又相视一笑,默契不减当年。

长辈们谈话间瞥见两个小丫头的小动作,却也不拆穿,只眼角带笑,由着她们去闹,自个儿全当没看见。

马车走了,江凝站在门口望着,陈清晓掀开车帘子往后瞧,依依惜别,一如往常数次,玩闹过后不舍得分开。

只等江凝垫着脚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陈清晓在车里,脖子都伸疼了也瞧不见宁国公府的大门,这才罢了。

“我和嫂子怀你们的时候还说,要是一儿一女,就结个儿女亲家,亲上加亲,只可惜你是个姑娘,不然啊,我早做主帮你把亲说了,哪里轮得到便宜外头的野小子!咱们把周丫头娶回家来,也免得你俩还要分开,见不到就想!”

江夫人攀着江凝的肩膀,半惋惜半揶揄,只说的江凝羞红了面,然后笑嘻嘻的打笑回去,“那可不,谁让娘亲偏把我生做了女儿家,看吧,我和鹤宜这一段好姻缘,生生叫娘亲给耽搁咯!”

一家人说着说着就笑了,又开始说起江凝在余州的事来。

那边其乐融融,陈清晓放下车帘,脸上的笑便收敛起来,春芸低着头绣花,不曾注意到主子的变化,温声细语地说着江凝的好话。

陈清晓倚着窗子往外头瞧,长街上横搁着一道血色残阳,硬生生将头顶苍穹割裂作两半,一半仍亮亮堂堂,一半却是昏昏沉沉,不复白日清明。

她的手中捧着一只红锦缎裹着的盒子,这是江凝送她的生辰礼,里头装着的是一块白玉雕成的纹鹤玉佩。

说是一块其实不大准确,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块是红玉的料子,上头雕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二者合在一起便可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圆,江凝把白鹤的这半给了她,老虎的那块自己留下了。

“这玉佩拿好,咱俩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许丢下对方,就以玉佩为证!”

那姑娘眼底一片赤诚,陈清晓却是因着这话愣了半晌,手中泛着凉的玉佩突然就变的烫手起来,她却只能笑着收下,面上无事,心里也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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