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小婵已是灰头土脸。
她呛的咳嗽了两声，把扫帚往地上一丢，鼓着嘴生气道：
“这里的灰也太厚了吧，这得多少年没打扫过了。”
站在院落中看戏的齐源忽然打趣道：“小婵啊，你怎的看起来像只泥潭里的小泥鳅呢”
小婵扭头望向齐源，没好气道：“少爷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哼”
齐源瞅了瞅衣服上一身的细灰，惨然一笑。
刚想伸手去拍，却见一只光洁纤细的手从一旁伸了过来，帮他轻轻拂去袖口的灰尘。
“少爷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注重形象，若是夫人还在的话，肯定要念叨您了吧。”
女子声音悦耳，带着无尽的温柔。
说话的女子正是闻玉儿，不知何时她出现在了齐源的身后。
这名倾国的女子，今日却散去了以往高傲的身姿。
像姐姐，又似结发多年的妻子，温柔的帮齐源拭去满身的灰尘。
相距如此之近，一股淡淡女子的体香从闻玉儿的身上飘来，齐源甚至能隐隐感受到她的体温。
这一刻，齐源有些不知所措，身体竟是僵在原地。
看着女子的绝色容颜，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恍如隔世……
……
时光流转。
十年前，齐府。
“别跑，你这个怪胎，站住！”
“快，拿石头丢他！”
花园内，四五个孩子追逐着前方的一个少年，绕着院墙狂奔。
前头的少年衣着朴素，显然与后方衣着华丽的孩童并非同类。
少年捂着脑袋闪躲着身后丢来的石子，苍白的小脸上，一只灰白的瞳孔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
少年瘦弱，或许正因如此，他很快便被后面的孩子追上。
孩子们将他推倒在地，对着那瘦弱的少年不断地挥舞拳头。
“你这怪胎，居然敢跑，看我不揍你”
“听说你不仅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而且还是个药罐子，每天要浪费家族百两银钱的药材才能活着”
“就是，你这家伙不仅不感谢父亲和家主，还敢为了你娘那个贱人顶撞父亲，看我们今天不打残你。”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对着拳头下的少年恶语相向。
瘦弱的少年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捂住脑袋。
他一言不发，紧紧的咬着牙，忍受身体的疼痛。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是一只漆黑的瞳孔之中满是恨意。
“都住手！”
一声宛如铃音的稚嫩的少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孩子们抬眼望去，却见一个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俏丽少女正站在不远处怒视着他们。
孩子们纷纷停手，抬头看向那个不知是谁的少女。
“你谁啊你，居然敢管本少爷的闲事？”
领头的一个孩童一脸怒色的问道。
就在此时，旁边的一个孩童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他好像是几个月前被这废物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乞丐，据说现在是这废物的丫鬟。”
孩子们顿时哄笑一片。
“我才不是乞丐！”俏丽的少女脸色气的通红，出声反驳。
“我管你是谁，敢管闲事，我们连你一起打！”
见他们不以为意，还想动手，少女气极。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
只见她脚下一点，顿时平地起了一阵清风，一道气劲散向四周，如疾风扫过，猛的将四周的落叶吹向远处。
“引气？”
一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惊呼一声，大叫道：“她已经修炼到了引气境了。”
此言一出，其中几个孩子皆是一惊，但还有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却是一脸疑惑。
显然，长辈还未将武道修炼的知识教授于他们。
也不等这些孩子反应，少女脚下一点，便飞快向着孩子们冲了过去。
……
一番拳脚之后，几个孩童鼻青眼肿，哭喊着四下跑开，只剩下躺在地上的瘦弱少年。
少女伸手，想要搀扶起少年，却被少年拍开手。
“不用，我自己能起来！”少年冷漠的说道。
少女一滞，眼神中露出些许失落，缓缓的收回了手。
少年微微颤颤的用力站起身子，并未道谢，甚至并未看那少女一眼。
他只是冷淡的说道：“很好，你做的不错。接下来便等待家主的召见吧！”
说完他便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瘸一拐向远处走去。
看着少年的背影，少女眼神中闪烁着异彩，她一咬牙追了上去。
“少爷，你浑身这么脏，我帮你拍拍。”
“不用！”
“我帮你拍一下，若是夫人发现了肯定要念叨您了！”
“我自己来！”
“我来帮你吧，你看这里多脏！”
“你走开！”
“……”
夕阳余晖之下，少年和少女的影子交错，和煦如画。
……
时间回到现在。
闻玉儿轻盈地拍打，全然不顾早已身体僵硬的齐源，似是没发现一般。
一旁举着鸡毛掸的小婵更是张大了嘴，捂着眼睛偷偷看向了齐源二人。
她是打死也没想到玉儿姐今日竟变得如此大胆，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那一天，少年在暗巷中遇到了一个受伤的少女，并与她做了一个约定。”
闻玉儿忽然没来由的开口，语气平静温婉，娓娓道来，像是在向齐源讲述一个故事。
齐源神色闪动，想要开口阻止，却被闻玉儿的用手指堵住了嘴巴。
她嘴角含笑，继续说道：
“少女跟着少年回到了家族之后，少年便教会了她一门奇异的武功，修炼了仅三个月，武道便突破至了引气境中期。
“有一天，按照少年的吩咐，她等待在花圃中，然后将少年引来的几个孩子给揍了一遍，接着便如少年预期的一样，见到了连少年平时都难以见到的家族主人。”
“本以为会受到惩罚，却又如少年所预料的一样，少女受到了家族的关注与重视。”
似是想到了什么，闻玉儿俏皮一笑，
“反倒是那少年，被他的伯母惩罚了一通，理由是管教下人无方。”
说到此处，闻玉儿神色一暗，半晌才继续开口。
“后来，少年的母亲去世了，少年无依无靠，又因不能习武和与众不同的样貌让家族丢尽了脸面，使得他受尽排挤，少年用自己离开家族为条件，换得家族全力培养少女的承诺。”
“同时，少年告诉少女，若想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就必须答应遵守他的所有安排，一，在他十六岁前不得与之见面，以免被家族之人怀疑。
二，精练武道，在十年的时间内超越家族中所有年轻一代。
三，获得足够的战功，取得能够左右家族意见的地位，将少年召回。”
说道此处，闻玉儿忽然用力拉住齐源的衣领，眼神幽怨的看向少年的眼睛。
她语气认真的问道：“你说，故事里的少女，是不是像一个，被少年随意操弄的玩偶？”
齐源看着闻玉儿望来的目光，没有闪避，脸亦上无丝毫情绪。
闻玉目不转睛的看着齐源的眼睛，似是想要将他看透一般。
见齐源如木头的神情，她噗嗤一声展颜一笑，松开齐源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故作怅然道：
“从小时候开始，我便看不透你的想法。不过罢了，目前你好像还需要我的帮助，我说的没错吧？”
齐源看着闻玉儿，沉默了片刻之后，淡淡开口道：“你，还想要什么？”
闻玉儿轻轻扶上齐源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不愧是我素羽军的幕后军师，珏城之役的幕后推手，果然聪明。”
瞬间，齐源眼睛眼神猛然一变，脸色变得极度阴沉。他森冷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闻玉儿见状，连忙道：“你莫慌，这件事也只有我知道，不过是我偶然发现的罢了。”
齐源将信将疑地看向了闻玉儿，犹豫了片刻，收回情绪，再次平静开口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寒螭剑法！”
闻玉儿忽然吐出四个字！
齐源闻言，皱眉。这是多年前让小婵偷偷交给闻玉儿的功法，他不知闻玉儿提及这功法是何用意。
也不等齐源问，闻玉儿却主动答道：
“虽然每次收到情报的信笺皆刻意让不同的人来书写，且用墨也不相同，但不知为何，这其中一封确与你给我的那本剑谱字迹一模一样呢。”
听到此处，齐源恍然大悟，自己千算万算竟还是出了疏漏。
不过很快齐源便恢复了原本淡定自若的模样，他对闻玉儿道：
“寻常人若是得了这些情报，恐怕都会阅后即焚，以免被人戳穿了功劳，倒是你留着那些密信不知意欲何为？”
闻玉儿会心一笑：“当然是因为好奇，好奇得想要知道这情报后面的主人究竟是谁！”
齐源摇头苦笑道：“你的好奇心可真大！”
闻玉儿拍了拍齐源的肩膀，潇洒的转身向着院子外面走去，边走边道：
“若是想让我保守秘密，就拿更多的东西来交换吧。至于要什么，等我想到再说”
走到一半，她回头笑着对小婵招了招手：“小婵妹妹，我不在的时候，要帮我照顾好少爷！”
小婵笑嘻嘻的应道：“知道了，玉儿姐！”
说着，人已经消失在了院子外。
齐源静静的站在院子中，待闻玉儿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一摸额头，发现竟是惊出了一层细汗。
一旁的小婵偷笑道：“少爷刚才的样子好好笑哦！嘻嘻嘻嘻。”
齐源苦笑，这并非是他想要的结果。
看着院子远处，他陷入沉思。
……
走过一条长廊，避开路过的下人，面带冷傲的闻玉儿忽然长舒一口气。
她现在只感觉双颊滚烫如火烧一般，于是拼命地用手给自己扇风，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
“刚刚我到底做了什么？”
一想到刚刚揭露少爷秘密后他那冰冷的眼神，现在想想她都觉得……刺激！
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还好她反应快，不然自己就玩脱了。
她内心大喊着，回想起自己刚刚对少爷做的事，说的话，顿时羞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四下无人，她恢复镇定，连忙匆匆跑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