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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武侠 > 夜爻 > 第十八章 生死难违天

倾诉至此,已是悲恸欲绝。

听得这般苦楚经历,练浮生满怀恻隐,轻声安慰道:“阿伶,这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待到一处安全之地,再做打算。”

秋伶轻轻拭去脸上泪痕,微微颔首。

就在此刻,羽相师突然咳血,鲜红的血液溅落在他的衣襟之上。追嗣见状,心中大急,连忙俯身将师父负于背上,快步走向一处荒凉小庐而去。庐内,木窗半掩,斜阳透过窗棂洒下几许微光,映照在练浮生苍白的面容上。追嗣小心翼翼地将师父安置在草席上,神色焦急道:“师父……”

练浮生强撑气力,转向秋伶,语带悲悯:“遭此大难,实为不幸。你且随追嗣,同回羽山。”

秋伶不知练浮生将死,只是茫然无措。

练浮生又道:“阿嗣,若有机会,定要寻到你师姐。”

追嗣泪如泉涌,叩首道:“徒儿谨遵师命!”

随后,练浮生缓缓合上双眼。

渐渐地,他的呼吸愈发微弱,最终化为一声细微的叹息,就此与世长辞。

生亦欣欣,死亦哀哀。

红尘枯骨,情动皆孽。

练浮生出道以来,天资高绝,真元存雄,旷古烁今。经年至今,一生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够了。纵使窥得天机又如何?鱼游沸釜,燕处危巢。生死之事,天命难违……

追嗣与秋伶泣不成声,悲怆罔极。

庐边一棵槐树,葱茏挺拔。按乡俗,椿槐樟桃不上坟,秋伶遂寻上山头,欲将羽相师葬在柏树下,无墓无碑,归于自然。追嗣不允,打算将师父火化,并携骨灰回羽山安葬。许是太过劳累,二人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待到次日清晨,曙光初露,四下一片宁静,二人醒来却发现师父遗体已杳无踪影。大惊之下,急忙四处搜寻,终在庐外发现地上留有火化痕迹,赫然摆放着一个骨灰瓮。

灰烬尚温,显系昨夜所为。

“师父……”追嗣目睹此景,心中怒火骤起,急步上前,紧紧抱住骨灰瓮。他双目圆睁,目光如冰刃般射向秋伶,声音冷冽而严厉地诘问道:“是不是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秋伶感到事情颇为蹊跷,急忙摆手辩解道:“不不,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昏睡了一晚,醒来时,一切已是这般模样。”

追嗣观秋伶之态,诚挚不似伪饰,心中怒焰稍熄,渐归冷静。

他暗自思忖:“难道是牧挽舟……”

若真为儒相师牧挽舟来料理后事,倒也诚乎于情。可牧挽舟为何要趁他熟睡悄悄进行?但仔细想来,此事过于蹊跷,使他满腹疑窦。他紧抱骨灰瓮,心绪纷然,却始终想不通,决意携瓮离去。秋伶急忙追赶,嗔怪道:“喂!你想不辞而别?”

追嗣默然不语,径自前行。

秋伶紧随其后,“你要带练爷爷去哪儿?”

追嗣目光低垂道:“你随我回山吧。”

秋伶略作迟疑,然后小步跟上。

二人摒弃前嫌,一同回山。

涉程中,追嗣掏出那枚玉佩,递还道:“这个还给你。”

秋伶面露愧色,摇了摇头,婉拒道:“练爷爷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

追嗣踌躇须臾,最终还是将玉佩重新收回。

未及一里,秋伶启唇相询:“追嗣,你姓甚么?”

追嗣停步道:“师父说:庭燎夜明,追嗣日光。所以,师父叫我追嗣。”秋伶听了似懂非懂,只道:“那以后,我叫你阿嗣,你就叫我阿伶。”

追嗣应声,引路而行。

山道险峻,二人一路无言。秋伶时而窥视追嗣,瞧他面若冰霜,怀抱骨灰瓮的手指骨节泛白,显然心中悲痛未消。她本想开口询问,但见他剑眉紧锁的模样,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行至一处山涧,追嗣忽然停下脚步。

秋伶一个不察,险些撞到他身上,顿时羞恼道:“想什么呢?”

追嗣仿佛未闻她的埋怨,只是抬眼望向远方,那里山峰被云雾缠绕,他低声说道:“翻过这座山,就到羽山了。”

继行几里,天色骤变,雷声滚滚。

暴雨将至,二人急步而行,目寻找避雨之处。不多时,追嗣瞥见一座破败古庙,庙门歪斜,墙壁斑驳,显得分外凄凉。随着雨势愈演愈烈,二人无暇他顾,匆匆推门而入,以避风雨。

庙内光线昏暗,尘埃遍地,几尊泥塑的神像残破不堪,供桌亦显陈旧。追嗣与秋伶正欲觅一处角落稍作休息,却见一男子正生火烤制野味。那男子抬头望向他们,“看来,今天倒霉的不止我们。”

秋伶见庙内情形,不禁惊呼出声,而追嗣则神色自若,忙拱手作揖道:“突遇暴雨,使我等不得不冒昧入庙避雨,望哥哥见谅。”

烤火男子闻言,神色稍缓:“好说好说!”

追嗣心中一宽,再次施礼道:“那便多谢了。”

秋伶环视四周,见庙宇虽破败不堪,却也有一处相对洁净之地。她轻轻扯了扯追嗣的衣袖,示意到供桌旁稍作休憩。烤火男子见二人举动,便站起身来,手中握着一根尚有余温的烧火棍,缓缓走近他们。

追嗣与秋伶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戒备,悄然向一旁移动了些许。

烤火男子确实没有恶意,只是轻巧地用烧火棍挑了挑油灯中的灯芯,让火焰重新燃起,火光跳跃,庙内顿时明亮了许多。他回到篝火边,继续忙碌着手中的野味。不久,野味被烤得金黄酥脆,油脂滴落在火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随之扩散,充满了整座破庙。

秋伶被这香味吸引,腹中饥饿感被勾起,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泥塑神像之上,一人从沉睡中惊醒。

他嗅得肉香,心神一荡,不小心从神像之上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追嗣、秋伶皆惊,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处。

跌落男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揉了揉摔痛的肩膀,口中嘟囔道:“痛死我了!”抬头转目时,发现庙中多了两人,尴尬地笑了笑,“呦,你们也来避雨啊?”

追嗣与秋伶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跌落男子转向身后:“阿屳,人家也来避雨,你怎么不邀请他们呢。”

烤火男子抬眼打量,冷冽而清:“萍水相逢,说不定是天行教徒。”

跌落男子不以为意,反驳道:“你这是疑心生暗鬼,他们哪里像是那些天行教徒?”说着,他热情地拉着追嗣和秋伶,引至篝火之旁,“看这天色,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想必都饿了,一起享用这烤野畜,也好暖暖身子。”

追嗣与秋伶见跌落男子待人实诚,心中戒备渐渐放下。

烤火男子也不再多疑,从火上取下烤得恰到好处的野畜,熟练地割下几块肉,递给了追嗣和秋伶,说了一字:“吃。”

秋伶接过肉块,细细品尝道:“多谢二位慷慨,这野畜烤得恰到好处,肉质鲜嫩,香气扑鼻。”

追嗣也点头称赞:“确实,难得一见的美味。”

烤火男子听后,得意道:“当然。”

庙外,雨势不息,连绵不绝地从天而降,交织成一张细密的雨帘。四人围坐在篝火旁,齐享滋美野畜,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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