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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武侠 > 夜爻 > 第二十三章 倒点人油烛

当空无月照。

追嗣悄悄跃出军营,朝着林外奔逸绝尘。行出三里地,身体的伤痛与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迫使他不得不倚靠于一棵苍劲古树之下,稍作歇息。

上方枝梢沙沙作响。

他心中一紧,警觉地环顾四周,却未见任何异状。

他心中忧虑宁恕可能派人追来,不敢有片刻停留,继续摸黑穿行于林间。他抱影独行,背后却传来婆娑之声,似有人渐渐近来。

察觉到动静,便悄无声息地隐匿于树干之后。他目光如炬,四处扫视,却只见夜色沉沉,并无他人踪迹。正当他稍感安心之际,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这般躲躲藏藏,怎能逃得了宁恕追缉?”

追嗣抬头望去,只见树上隐约有个人影,不禁脱口而出:“是你?”

这暗里跟随者,居然是牧挽舟的徒弟。

东方晚萼身姿轻盈,自树梢翩然跃下,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我叫东方晚萼,你就叫我……师姐吧。”按理来说,追嗣年长,应是师哥,但在此刻,他并未纠结于这些虚礼,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你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东方晚萼回答:“我来带你回鹧鸪山。”

“鹧鸪山?”牧挽舟派东方晚萼前来,定不安好心,追嗣若是随了东方晚萼,恐有去无回。于是,他坚决地甩了甩头:“好意心领了,不过我有一事相问。”

东方晚萼微微一笑:“你问吧。”

追嗣目光一冷,紧锁东方晚萼,声若沉雷:“师父的火葬,可是牧挽舟所为?”

东方晚萼眉间微蹙,不悦之色稍纵即逝,却语带挑衅地说:“是又如何?难道你还想背着师伯的遗体回羽山不成?”

得知答案后,追嗣默然良久,继而决然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正欲转身离去,东方晚萼却横身阻路:“你若不跟我走,宁恕是不会放过你的。”

追嗣道:“倘若命劫如此,避无可避。”

“你……”如此不从,东方晚萼气得跳脚,时情急失言:“你不随我回山,就不怕像师伯一样被挫骨……”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失言,急忙收声。但为时已晚,追嗣的手掌如铁钳般锁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猛地按在树干之上。

追嗣目光如冰,声音冷冽:“你一直在暗中窥视?”

东方晚萼面对追嗣那几近疯狂的瞳孔,心中生出一丝寒意,挣扎着说:“你……你放开我!”

追嗣心中明白,若对方真心相助,岂会见死不救?

他冷哼一声:“哼!你们从一开始就心怀叵测!”

东方晚萼感到喉咙紧缩,呼吸困难,她奋力一踢,正中追嗣的痛处,借此挣脱束缚,大口喘息着辩解:“我何时心怀叵测了?若非我暗中相助,你怎能逃出军营!”

纵使她语含委屈与愤怒,追嗣仍气不消,神色冷厉道:“回去告诉儒相师,我不通相理,不会算卦,更没有什么《天机密卷》!”东方晚萼缓了缓呼吸,满脸气愤道:“没有就没有嘛,你这人怎么这般暴躁!”

追嗣不再看她,转身欲走,不愿与她多做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东方晚萼却不肯罢休,她拦住追嗣,警告道:“你站住!”

追嗣挥袖拂开她的手,声色俱厉:“你若再跟随,别怪我不客气!”

东方晚萼抱臂而立,心里嘀咕:“我看你是急着寻那小娘子!”左右无奈下,又气说道:“真是冥顽不灵,若是再被宁恕抓了,我可不救你!”

追嗣置若罔闻,继续前行,却伤势未愈,连夜奔走,不胜困乏。只行了一里,只得疲疾而坐。他仰头凝视夜月,心里不甚悲楚。师父辞世,他多盼秋伶无恙,将剩余骨灰带回羽山安葬。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追嗣反应迅速,立刻跃上茂密的树梢,悄然藏匿起来。大树下,宁恕带领着几名士兵紧随其后。一名士兵回报:“将军,这里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宁恕四处观察,一片落叶恰好飘落。他双指夹住落叶,身体猛地一转,那片叶子如同暗器一般射向上方,精准无误地击中追嗣胸腔,封了他的穴位。紧接着,宁恕一拳击中树干,力量之大,震得追嗣失去了平衡,连人带树一起倒栽下来。

宁恕从人群中踏步而出,冷笑着说:“小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出尔反尔的侏儒,果真不守信用。

追嗣怒目而视,愤然斥责:“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说话不算数!”

宁恕却只是轻蔑地一笑:“是你太过天真。”

侍卫们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将追嗣捆绑得结结实实,不让他有丝毫反抗的余地,随即一路押着他返回军营。

帐内,铜炉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炉火旁摆放的老虎头饰,显得格外醒目。那虎头,正是追嗣亲手打死的那只白额大虎,如今却成了宁恕营帐中的装饰,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宁恕左手持着肉串,右手轻轻摆扇,驱散着炭火上的烟雾,肉香溢满了整个营帐。追嗣被捆绑在一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恕庖厨烧烤,鼻中闻着那浓醇的肉香。空腹未食,肚中饥饿难耐,他对宁恕道:“这虎是我打死的,应有我一份食。”

宁恕咧嘴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追嗣的话:“这虎是我擒来的,不够食,哪能分你。”

就在这时,程轼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坛温酒。他在炉火旁弯腰坐下,拍开泥封,说道:“食虎肉,怎能缺了酒。”说罢,他一口吞下一块肉,再一口酒送下。

追嗣目不转睛,馋得直咽口水。

宁恕饮下温酒,感到神清气爽,持着肉串啃着,对追嗣说:“小子,若你答我几个问题,我便分你充饥。”

追嗣眸光一亮:“答什么?”

宁恕边嚼着肉串,边漫不经心地问:“你伶仃一人,羽相师如今在何处?”这个问题让追嗣的心情沉重,他哀伤地说:“我带着师父的骨灰回羽山,途中却遭范幍一行所擒。”

副将程轼惊道:“羽相师死了?”

宁恕放下酒坛道:“窥天机者不寿,果真有些道理。不过,你可通相术?”

追嗣摇头说:“师父不曾教我什么相术,顾山甫捏造‘天机密卷’,怕泄了批言。”

宁恕狐疑:“此话当真?”

追嗣回答:“眼下处境,我骗你无益。”

宁恕看出了些什么,咬下一块肉,细细嚼道:“羽相师为何不授你相衍术?”

追嗣满是愤怒与无奈:“师父曾言,奇功有缺漏,修炼者必须经历破立十转,否则功力将散尽,甚至反噬自身。若不修此功,便无法操控天机盘。”

破立十转?程轼听得惊奇,照此说来,羽山奇功岂不是“夺命功”?他瞥过眼道:“那神器天机盘在何处啊?”追嗣叹了口气:“今、天机盘已毁,世间再无天机相术。”

宁恕心中生疑,这神器到底从何而来?思虑片刻,他持一串香肉,喂到嘴前来。追嗣饥肠辘辘,张口狂啃,如饿狼吞食。宁恕见了,嘴角微斜道:“吃吧吃吧!吃饱了好去死!”

追嗣猛地一咽,双目凶狠。

这侏儒费尽气力将他抓回来,竟是为了取乐。

宁恕脑袋凑前,狰狞笑道:“我想一想,给你怎么个死法呢?”

宁恕位列天行十二将末,向来以残忍著称,喜爱施加各种极端的刑罚,如剥皮、锯腿、挖眼等。程轼虽然不愿参与,但也不会轻易阻止,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追嗣的反应,听他愤怒地威胁:“你这碧眼小儿,若我逃出生天,定会取你性命!”

“逃?我看你没机会了哩!”宁恕招人来,将其拖出营帐。追嗣惶恐无比,他发现右边的木架上,同样倒挂着一人。那人是左庾秘潜的探子,巧被天行军逮着,等待施以酷刑。

追嗣被被包裹麻布里,只让他露出脑袋。

“点烛!”宁恕一发吆喝,士兵举着火枝,缓缓近前。只见他从脚底开始点燃,灼烧那探子身体。火势迅速蔓延,探子不断挣扎着、嚎叫着、求饶着,然后被烈火吞噬殆尽。

很快,那探子没了气。

空气里,飘起浓浓肉香。

这种惨绝人寰的酷刑,叫点天灯。

追嗣惊骇至极,声音嘶哑,极力扭动身躯,欲挣离绑在脚上的绳索。可纵使拼命反抗,仍脱不了束缚。宁恕将一桶油拎来,弯腰蹲下,戏谑道:“小子,该你了!”

如此情形,当真要丧命。

追嗣很快心生一计,冷静道:“将军,这种死法太快,远不及斗虎的赏悦。我可以……再斗虎、斗熊!”

“这般气定,倒是胆识过人!”程轼投以赞赏目光,忽发奇想道:“将军,不如来个‘一獒斗三虎’如何?”

一熬斗三虎?追嗣咬牙切齿,这两人竟然将他视作猛犬,斗虎供消遣!宁恕摩挲着下巴:“倒是个好主意。”他看向面色煞白的追嗣,轻蔑道:“小子,今晚暂且留你一命,挂他一夜!”

说罢,打了个哈欠,散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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