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来，毕业季如期而至。
周围的人互留同学录，约定以后保持联系，挥手道别。
我考完试后独自离开，回到家中。心中并没有喜悦，也没有某些人口中说的空虚感。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才是平常的我。
和谁分别了？再也无法见到谁？那根本无关紧要。
痛苦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离别，这辈子只需要一次就够了，其他的离别在它面前都无比逊色。
我将虚度两个多月的暑假，然后进入高中，度过未知而空虚的三年。再然后……
我无法想象，也不想去想象。
“喂，你考完试就这样一个人回家躺床上？”
耳边的男人声音让我从自己的小世界里脱离了出来，我闭上眼睛，回答道：
“是的。”
“周围的人可都在和朋友嗨皮哦？”
“你在……说什么啊。”我对声音的主人感到不解：“我没有那种朋友。”
“那个精神小伙可是一直在舔你，你这么冷淡不好吧？”
“我不太理解你这句话的意思。”
我能理解他说的是哪个人，但“舔”是什么意思……？
“呀哈哈哈哈，像他这种无药可救的人怎么可能懂你在说什么嘛，蠢蛋！”
不和谐的第三种声音响起，令我瞬间皱起了眉头，睁开眼，一脸无奈的白衣男人就在眼前。
“闭嘴，乌鸦。”他叹气。
“略略略，还不准说实话了。”
“乌鸦”吐槽了一句，不再传出声音。
在我脑子里的两个人，真的，很麻烦。
白衣男人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我，做出很疲惫的表情：“你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朝气啊？”
“朝气……？”是不熟悉的词汇。那个人也没怎么告诉过我这件事。
“……我也是糊涂了，跟你说这些。”
“这样啊。”
“得了，你不和朋友一起也就罢了，出门走走！”
“我可以拒绝吗？”
我刚说完，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拉起，一下子没控制住身体，差点向前栽倒在地，就在这时我又被一双手扶住了。
“……别拉我啊。我去就是了。”
说起来，天气分明很热啊。这时候叫我出去真的算人性化吗？
不，我要是说这种话，肯定会被唠叨。虽然很麻烦，但只能出去走走了。
我确认妹妹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家，换好衣服出了门，漫无目的地朝着并不固定的方向走去。本应如此——
“……”
我看着眼前的建筑，陷入沉默。
“哎呀呀，有人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所高中了哦？”耳边又一次响起乌鸦吵闹的声音，我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会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这还用问吗，因为你又抛下人家逃走了哦~”
“……不能是因为我志愿填了这里吗。”
“呀哈哈哈，那你填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呢？对人家有愧疚吗？”
见鬼，他真的很吵。
“乌鸦……你很烦，知道吗。”
“我知道啊？”
明天是周末，现在正是高中生放学的时间，我现在所站着的位置，则是……
这是，上次见到那个人的地方……我在他身上看见了某种可能性。死亡的可能性。
恐怕他已经……
不，这与我无关。我决心摒弃这些杂念离去，可偏偏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藏在了一棵榕树后面。
“……为什么？”
我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个人好端端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可是，我那天分明就看见了才对……
“因为，是可能性啊。”
温和的男声响起，白衣的男人不声不响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很感兴趣地盯着那个人看。
此时，那个人正和一个女孩儿走在一起，笑得很放松，不知说了什么话，让他挨了一手刀。
这情景和我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叠到了一起，我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闭上双眼不再去看他们。
不要去想。不要去回忆。不要去揭开那道疤。
否则，只会让鲜血流出来。
“你不会……想起了什么吧。”白衣的男人看向我，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不。没有这种事，白泽。不说这个，你说的可能性……算什么？”我转移了话题。
被我称作“白泽”的白衣男人若有所思，重新调转目光看向那两人，轻声道：
“未来是无法确定的。我令你所见到的，只是最有可能发生的而已。他还活着，只能说他命大，或者说……有命运的大手不让他现在死去。”
“也就是……天命吧。”
“说不准，我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白泽一摊手：“有很多事，很多人，是我根本无法知晓的。”
“这样……啊。”
无论如何，那个人现在就活生生地在我眼前。
活着啊……
“哎，说起来，你有没有发现，那个人身上有某种你没有的东西？”
我愣了下，低下头道：“如果你是想说什么牺牲精神之类的，这点我早就知道了。”
这种事一目了然。那个就在我视野中，可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名字的人，是会为了别人欢笑、哭泣、为了重要的人牺牲自己的人。上次，正是因为察觉了这一点，我才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这样的我根本没资格说什么。
“不是啦，我说的不是这个。”
脑袋被人狠敲了下，我下意识捂住头，只听见白泽无奈的声音：“再给我好好看看那个人。”
我抬起头，重新注视那个人，终于理解了他想让我看的事物。
他口中所说的，根本不是什么抽象的精神，而是——常人无法看见的，某种极为强烈的情感。
很闪亮，很耀眼夺目，以至于我这样的人几乎无法直视它。
“白泽……这是什么？”我明知故问，因为我实在没有别的话能说出来了。
“显而易见，这是他对那个女孩所抱持的感情啊。你能看出是什么吗？”
我忽然陷入沉默，耳边又响起了乌鸦的声音：
“你说什么啊，这小子不可能明白，也不想明白的，蠢兽。”
白泽“啧”了声：“闭上嘴，乌鸦……”
“不，白泽。他是对的。”
我打断了白泽的话，脸上也恢复了平时的神情：“我不可能明白的。永远不可能。”
这番话白泽不是第一回听了，所以他看上去倒也并不意外，摇了摇头，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视野中已经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我咬了咬嘴唇，转身离开。
对。不要去管那些情感，那些于我根本就是内耗自己。
因为……我这个“人”，根本没有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