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第二天，放假在家里床上躺着的陆鸣接到了夏涵冰的电话，她开口便是这二字。
陆鸣心里“咯噔”了一下。昨天他很小心清理过了他来过夏涵冰家里的痕迹，本来还想着一会联系夏涵冰看看她醒没醒，结果她自己找上门了。
他不确定夏涵冰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万一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就得下跪认错了，这便宜毕竟是占了，他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该如何解释昨天的事情，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无论是王乐晓的蛊还是陆鸣或者萧沉舟的表现，都完全足以颠覆一个正常人的认知，夏涵冰的世界观怎么都得受到不小的冲击。
得趁着出门的这段时间，陆鸣要好好用他聪明的大脑想想说辞了。
“这。”
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夏涵冰朝他挥手。
“哟。额……你没事吗？”
陆鸣跑过去，夏涵冰看上去似乎安然无恙，但出于担心，他仍然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问？”夏涵冰眉头一皱：“你不问问我叫你出来做什么？”
“……”
坏事儿，说错词了。如果夏涵冰并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那么陆鸣问这句话就会显得很奇怪，谁会闲的没事问别人有没有事啊。
“我就不拖拖拉拉的，开门见山吧，你昨天来过我家对吧？”
完了。
陆鸣脑中闪过路上想好的数种说辞，但还没开口便听见夏涵冰紧接着说道：“我一觉醒来发现已经不记得我昨天放学后的事情了，想了一上午都没想起来。你最好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等等。你不记得？”
“那怎么了？”
“那你怎么可能知道我来过你家的？”陆鸣惊愕。
“好啊，你真来过！”夏涵冰闻言大怒，给了陆鸣一铁拳：“说！你对我做了什么！”
陆鸣：“？？？”
合着先前是在试探自己呢？可恶，这姑娘就欺负自己对她没戒心！
情况紧急，陆鸣也顾不上喊疼了，立马一本正经地道：“你先别着急，是这样的：你中暑了，我送你回家，只是这样。”
夏涵冰眨眨眼，幽幽地道：“可我记得，昨天放学后几个朋友和我在一起去医院的路上……”
此言一出陆鸣才发现他遗漏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夏涵冰那几个朋友怎么样了？王乐晓是怎么把夏涵冰带到学校的？
见鬼，昨天太累了，完全忘记了这个问题！
“……然后？”
“然后……今早上她们发信息说他们也不记得昨天怎么了。”夏涵冰直勾勾盯着陆鸣的眼睛：“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陆鸣霎时间松了口气，看来是没事，没猜错的话是老师处理及时。陆鸣不知道第多少回在心里感谢萧沉舟，面上深呼吸一口，挂起温和的笑容说道：
“是集体中暑哦。”
“你觉得这种事情的概率有多高？！”
“因为昨天的天气很热嘛，女孩子受不了很正常的。”
事到如今陆鸣已经摆了，他知道今天大抵逃不了这一问的。
“我这辈子可还没中过暑。”
夏涵冰冷冷地看着陆鸣，语气中含着一丝怒意和不解：“陆鸣，你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到底怎么了？”
陆鸣咬着牙，低头沉默不语。
夏涵冰的拳头逐渐握紧，可始终没有动。她分明知道的，如果陆鸣不想说，自己不该强迫他……但不知为何，她觉得那本应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和眼前的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在同一个班，一直是同桌，这样的相处让夏涵冰不知不觉产生了两人似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错觉。
事实上也不算全错，至少夏涵冰并没有任何不能和陆鸣说的事情，一直对他坦诚相待，然而，她今天才发现陆鸣并非如此。
明明是和自己有关的，重要的事情才对……
她忽然感觉眼前的陆鸣变得有些陌生。不，这样说并不准确，应该说，是她从未了解陆鸣真正的样子。
从未去理解他。只是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
“……真的是没法对我说的事情吗？”
“……嗯。不能。”
因为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回忆起那短暂却终生难忘的痛苦。哪怕这会让我们产生隔阂，哪怕这只是一厢情愿的“为你好”，我也……
“这样啊……我知道了。”
只听见一声轻叹，陆鸣忽地感觉脑袋被一股大力弹了下，下意识叫了声：“痛啊！”
“痛就对了。谁让你不肯对我说实话。”
陆鸣抬头，只看见少女的背影，双手插兜。
“别愣着。陪我走走。”
尽管不明所以，但夏涵冰看上去似乎没有很生气……？
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所以陆鸣不敢轻易判断，只好顺着这位主儿的意，上前和她肩并肩一起散步，就像他们一如既往那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没有那么多话了。
时间来到晚上六点，一旁的夏涵冰停下了脚步，看向陆鸣。
陆鸣不明所以。
夏涵冰面无表情，伸手指向一边的餐馆。
“……我请你怎么样？”
“好。”
至少她看上去还算满意。陆鸣在非常小心地讨好她，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没做周全。
点餐和吃饭期间，夏涵冰依旧一言不发。陆鸣几度想要说点什么，最终都被气氛压制，没有开口。
“八点了。我回去了。”
吃完饭后又走了会，夏涵冰看了看时间，低声说着。
陆鸣犹豫该说再见还是说送她回去。
“我、回、家、了！”
“我送你！”
这一下午陆鸣都没搞懂夏涵冰到底是在想什么，到底有没有生他的气，因此，他尽量讨好她，不然被讨厌了就完蛋了。
别说他舔狗，至少人家的女神是青梅竹马呢，陆鸣心甘情愿当，只要是夏涵冰，一辈子都行。
话虽如此……陆鸣深感无法心意相通是很煎熬的一件事。
两人心知肚明，说是陆鸣送他，实际上也只是顺道一同回去，不过毕竟意义不一样嘛。
“啊，说起来，这一带的电缆最近好像在维修……”
“哦。”
“你家里最近没怎么停电什么的吧？”
“你不是来过吗，还不知道？”
陆鸣努力地想找找话题，但最后被夏涵冰一句话打了回去。
他心里叫苦不迭，好了，看上去她完全就是在生气啊！这句话的意思还需要翻译吗！
正当他苦恼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视野黑了下来。
好啊，刚说到电，这条街的就停电了，不管是路灯还是店铺里都没了光亮。
“我是乌鸦嘴……”陆鸣叹气，“姐啊，看得到路吗？要不拽着我袖子——”
“……”
夏涵冰突然没了声音，陆鸣一扭头，发现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昨天刚经历了那种事，让陆鸣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也乱了阵脚，正要大声呼喊她的名字，陆鸣就感觉到身后有什么贴了上来。
“很担心？”
柔软的触感瞬间让陆鸣僵住了身体，双手也滑稽地停在了半空。
“夏涵冰……？”
“别动。一下……就好。”
若问夏涵冰她在做什么，她只能回答她也不知道。
她已经什么都不明白了，既不明白陆鸣隐瞒的事，也不明白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在下午时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陆鸣在她身边了，习惯了他的欠揍，他的不靠谱，以及很偶尔表现出的，稍微帅气点的模样。可是，这样的陪伴并不是永久的。
两个人不可能一直在一块，早晚会分开，或许是大学，又或许就是明天。
夏涵冰发现她没法想象到陆鸣走了的话自己会有多无趣。不，不只是无趣……
是寂寞吧。
在今天，她才意识到两人在不断改变。陆鸣在逐渐变成她并不熟悉的样子，那她又如何呢？
“如果将来我们会分开的话……到时候，我又拿什么要求你留下呢？”
她从背后抱住陆鸣，很小声地说着。
这句呢喃声非常轻，轻到几乎要消融于空气中，但陆鸣确实听见了。
他的心弦仿佛被某种事物撩拨，心中的情感开始不断膨胀。
这傻姑娘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情感做出这种行动，说出这种话的呢……
陆鸣无言，只是默默放下手，将手心捂在夏涵冰放在他腹部的手背上。
黑暗中，两人都默认了这种行为是可以的。嗯，这场电停的恰到好处，没有人会阻止，或是拿异样的眼光看两人，也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只是好友间的，稍微亲密一点点的身体接触而已。
此刻，还有一句话在夏涵冰的耳边不停回响。
“我绝对……绝对不要离开你。”
夏涵冰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梦，可那句话和那一丝熟悉的气味，却是如此真实。
在同一时间，拥抱着与被拥抱着的人，怀着不同的意味，同时在心中默念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