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谢小别胜新婚,更匪论这是死别后的相聚,自然想着两个人离得越近越好。
他说服菲菲的理由,实在令人难以拒绝:“首先,住在这里,方便我随时掌握你家公子的身体状况,调整治疗方法,也让你家公子熟悉环境。情绪稳定,两天后外伤动刀的时候,伤口恢复的就更快些。而且,这一两天你也不是白白在这里待,要跟着我学一些独门看护手段,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最后,我对你们自己的私事没什么兴趣,你尽管放心,即使你信不过我,也信得过你家公子。”
王大夫忽悠人的功力,向来一等一厉害,几句话,菲菲便开始专心考察,这小院之内哪间屋子向阳,哪个居室通风,床铺不可过硬不可过软,桌椅不可过高不可过低……至于哪里死角需要留意,哪处适合立岗设哨等等,晚间自有暗卫侦查。
于是越陌就拍板决定,住王谢隔壁房间。
他搬进来,菲菲自然也搬进来,至于礞石——王谢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给他排到旁边小院里去,告诉他院子里的先生医术就不错,可以跟着一起学。礞石不服,越陌便淡淡道:“我这边有重芳,你抓紧时间学好了将来才能为我看诊。”
礞石立刻挺胸抬头:“公子,保证完成任务!”
裴回进来也没想许多,只想着赶紧把孩子哄不哭了。越陌看着小康,心中自然爱惜,一是他和小康相处时,对这可怜的小孩儿投入了不少感情,二是从记忆中得知原主人是小康的父亲,虽然这个父亲抛弃小康不要,但是现在身体里面换成了他,他可以对小康好点作为补偿。
“小康想爹爹啦!”王谢熟练抱过小康,扑头盖脸给一顿亲亲,小康到了熟悉怀抱,两支胳膊挂在王谢脖颈,小脑袋往王谢胸前一个劲儿的拱,转眼间就咯咯笑起来。
王谢心里也暗暗得意,越陌就是燕华,小康对着自己叫“爹爹”,不就说这是他和燕华的孩子?嗯,原主留下的也不都是麻烦,他选择『性』笑纳了。
菲菲这个时候才真正认真仔细打量了小康一番——中秋那晚在餐桌上她看见小康就已经吃惊匪浅了,后来礞石给小康使坏,小康哇哇大哭,五官变形,她都觉得小康的相貌实在是和少主相像,现在小康被哄得开心,跟王谢又是搂又是亲的,旁边坐着就是少主,一大一小两张脸挨的那么近,菲菲一下子怔住。
越陌忽有所觉,抬头看了菲菲一眼,冷冷淡淡有警告之意,菲菲“刷”地低头,少主的意思很明显,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裴回在王谢屋里熟门熟路找到给小康搽眼窝的『药』水,王谢哄着小孩儿,让他润润眼睛,折腾过后小康渐渐乏了,蜷在王谢怀里,打了个小小呵欠,两只手仍然抓着对方衣襟不放。
放松下来的裴回才有闲心看看王谢又看看越陌,明显自己打扰了客人,不好意思地跟莫公子笑笑,先表示过歉意,又放低了声音道:“重芳大哥,等小康睡了,我就带他回房。”
越陌也压低了声音:“没事,容翔忙着哄小康,自己可用过中饭?不嫌弃的话,坐下吃点东西罢。”
王谢附和:“容翔,坐吧,这两天我有些困恼,顾不上小康,连累你了。”
“没事没事。”裴回赶忙摆手,“重芳大哥,我答应要替……照顾你的。”
“我记得呢,你怕我出事,说要替燕华看着点儿我。”王谢顺便瞥一眼越陌。
越陌心中更是感动:“容翔年纪轻轻,言而有信,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菲菲,添副碗筷。”吩咐过后又笑着让裴回坐在自己左边,“我这半张脸还能见人,另半张看久了怕容翔没有胃口。”
裴回自第一眼见到莫公子,就觉得对方气度不凡,现在发现对方并不高高在上,自嘲得颇有风度,生疏之心便消去了几分:“哎呀,莫公子,我不讲究这个的。”
“前日说了,唤我天涯就好。”越陌微笑。
对大夫来说,越陌脸上肩上的创口确实不会影响食欲,裴回见小康睡了放下心来,这才察觉自己真饿了,接过菲菲递来的碗筷,道声谢,开吃。
越陌两只手没有包扎过,都不方便拿筷子,不动声『色』示意菲菲,把豆芽炒肉的盘子往裴回这边挪了挪,果然小裴回下箸快出许多。
王谢抱着小康腾不出手,见越陌这么照顾裴回,连裴回爱吃什么都记得清楚,不服气地一撇嘴,随即越陌就开口:“菲菲,再给重芳盛碗蘑菇煨鸡。”
顿时王大夫心中十分舒坦。
裴回吃饭一向不慢,三两下速战速决,看小康睡熟,先去开柜子拿了条红花绿叶的小被给他盖上,一手托着小孩儿屁股,一手护着小脑袋,轻轻将小康接过来:“我这就带他去睡个觉。”
“容翔,你那里给小康搽眼睛的『药』水还有么,从我这边再拿些?”王谢想起小康上次还哭了一回,怕『药』水用完。
“有呢,还剩……”裴回回头说话,脚步不停,忽见屋里三人脸上变『色』,越陌更是“小心”二字呼之欲出,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啪地撞上东西了,登时耳边就有人声大叫:“阿小!阿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裴回结结实实吓了一跳,踉跄一步,回头正好对上一只鹦鹉。
怀里小康被这突如其来声音一闹,也醒了:“爹爹……”
“爹爹在这里。”王谢赶紧两步走过去,接了小康在怀哄着。越陌有伤,起身得慢,缓步行来,关切道:“撞到头了?重不重?先进屋歇歇,躺会儿。”他之前就是撞到头才彻底看不见的,一向很关心别人也发生类似意外。
“不重不重,不要紧,进来时候看见笼子,刚刚给忘记了。”一个鸟笼能有多沉,裴回『揉』『揉』后脑就没事儿了,不过还是很认真地跟鹦鹉道了个歉。
房檐下头多出一道钩,用来挂灰衣笼子,上午的时候挂上的,难怪他之前没注意。
看着鹦鹉,王谢想起来:“对了容翔,这鹦鹉有一事劳烦你。”
裴回好奇打量灰衣:“我?重芳大哥请讲。”
王谢之前就看过鹦鹉灰衣眼上的白翳,不过是障而已,跟越陌讲,采用金针拔障术即可祛除,裴回擅金针,不如令其一试。人与鸟儿相比,自然人更为重要,更何况对方是裴回呢,越陌点头称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裴回听到金针拔障便是一愣:“不会吧?难道不是重芳大哥给灰衣用针,我在旁边协助?”
王谢摇摇头:“容翔别担心,我协助你便可。”
这是给裴回练手的难得机会,裴回见王谢态度坚决,便应下了。小康醒了也没再睡,闹着要和爹爹玩,王谢见裴回脸上透着乏累,叫他去午休,自己留下小康,哄着玩。
小康听见身边有陌生的声音,起初有些怯怯,越陌暂时没法触碰他,便哼起了儿歌:“杨柳儿青……”
这首儿歌小康会唱,跟着咿呀呀唱起来,屋檐下灰衣时不时叫两声打『乱』节奏,一室欢声笑语。
午休过后,一个继续处理公务,另一个继续出门授课。回来之后一起用过晚饭,越陌把菲菲打发远了,两个人肩挨肩,亲亲热热坐在一处,商量将来打算。
——要不要对裴回说出真相?
其实这个问题在晚间,越陌提出来的时候,二人几乎给出同一个答案:顺其自然。
他俩关系,起初必然要隐瞒所有人,包括裴回,等掌控大局之后,就不会在裴回面前过多遮掩,端看裴回会怎么认为。
越陌担心的是,借尸还魂匪夷所思,不是谁都能接受的,裴回认得出越陌是最好,认不出来,只道王谢在这么短时间“移情别恋”,会不会以为王谢对于燕华感情其实并不深厚,这边尸骨未寒,那边就琵琶别抱,从而生出怨愤之心?越陌倒不在乎裴回怨恨自己,毕竟在所有人眼中,自己确实是个外人,只担心裴回对于王谢“喜新厌旧”而介怀。
王谢对裴回品『性』了解更深,觉得裴回死心眼认定了人就不会变,确实虽然不一定会接受借尸还魂之事,但是自己和燕华都是他亲近的人,只是一个死了一个没死,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自然更为重要。裴回悲痛过后也是打起精神向前看,又是『操』心他又是『操』心小康,如果此时出现一个能够令王谢走出低谷的人,裴回起初可能会觉得不自在,但是他老实厚道,通晓事理,也不会对自己和越陌不满。
越陌想想也是,死者已矣,裴回老实人连生气都不会,最好是能在慢慢暗示中领会自己的身份罢,他不想隐瞒,可是这事……幸好现在要重新为将来筹划打算,一时还不能大肆宣扬双方关系,那他就多表现出来自己被王谢才华折服,展开追求,死缠烂打好了。裴回会劝王谢好好活下去,必然希望王谢日后过得开心些,自己就多多表现。
想想裴回中午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问王谢为什么突然要走,为什么突然又改了主意。王谢答应过给他解释,他就耐心等解释,是以王谢也不忍心瞒着裴回太多事,最好事先做个铺垫,细水长流,省得日后越陌难做。
“这个时间容翔还没睡,我先去找他。”
“好。”
“鹦鹉我带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