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奔是一百个不放心乔翘独自出门取钱,两人一前一后的出门,始终间隔着五米的距离。
等乔翘从atm机取了钱,刘奔兴奋地数了数,塞进裤兜里。
凝了眼黑脸怒气的乔翘,忽然意识到他刚才被带着绕了一条稍远的路。
也不生气,笑:“我说,闺女,你成心想让你爹大热天走远路吧。下回呐,你就把钱准备好放在家里,咱俩都省事。”
说完,不等乔翘回应,戴回黑色帽子,观摩下四周的动静随即要离开。
“等下。”
刘奔狐疑,回头。见乔翘垂手在腿侧,握紧。
“拿到钱,你也该遵守承诺。别回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那黑帽垂下的阴影彰显了刘奔眼神里的怪异,他斜嘴一笑,乐了。
“好。你钱准备好等我就行。”
人是走了,她也从家里的困境逃出。
小小的银行卡挤压在她的掌心,膈得难受,连带着整个人都抑郁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走出银行,酷夏的热气扑涌而来。看着路上忙于生计奔波往返的人,下个月再等刘奔回来要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从哪生出钱来。
小林哥大排档。
“翘翘,门口1号桌又要四瓶啤酒,你快拿去。”
“翘翘,这盘烤生蚝快端上去。”
“翘翘,这桌怎么还没收拾啊?”
...
老板小林哥还真没故意夸大他大排档的生意,一晚上从七点开始乔翘一直听到各种人喊自己的名字,要帮忙这个要处理那个,她穿梭在挤满店内大厅和屋外江边观景台的桌台。
快到凌晨三点,到了店内打烊的时间,店内所剩食材也不多了。老板开始向还不断前来的客人一个劲地不好意思,保证今晚再来必先给他们留好座位。
等人散尽,小林哥召集大伙儿简单的做了个今日总结,特意表扬了乔翘,说她手脚快,头脑灵活,第一天来没出错很不容易。
其他人也是纷纷点头,乔翘起身鞠躬说着谢谢,抬头瞬间好似听见一声轻轻的冷笑。但再细看,在座的所有人都为她鼓掌助力。
收拾好店内卫生,已将近三点半。
小林哥的大排挡离家倒不是很远,沿着江边一直走十来分钟再拐个弯就是她家。右江这季节外地游客多,还有几家餐馆比他们的大排档营业时间还晚,走一小段路就能听见店里头还有人喝酒划拳的声音。
乔翘尽量把自己隐身在昏暗寂静的道路中,只要从老远看见路边喝醉呕吐的人,她就拐着道换个路边继续走,要么穿进靠江边的小树林里快速路过那群醉鬼。
一路紧绷着神经,终于到了小区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撞到了什么塑料制品。
哗啦。
乔翘抱紧着布包袋,躲在小区口的墙壁后头。鼓足勇气,一探。
“妈?”
只见黑影中,那个消瘦的身影加快了速度,往她家的楼道口走。
乔翘断定了心中的猜想,撒开腿追了上去。
二楼的拐弯处,她压在喉咙底下加重的一声“妈”,喊定了那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回...回来了。”
秦舒没回头,右手死死地覆在栏杆上。她们家小区是老房子了,栏杆还是铁铸成的,这些年表面铁片锈掉一块一块的。
乔翘想,如果她现在闻闻秦舒的右手心,肯定还没凑近就能闻见一股铁锈味。
“先回家吧。”
她随着秦舒的脚步,一层层往上爬,跟着进到家门。
“饿了吧,你先去洗个澡。妈给你热热菜,吃几口别伤着胃。”
“妈妈,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乔翘哽咽着,冲上前抱住秦舒。妈妈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就连那难闻的机油味也挡不住妈妈在她印象中那熟悉的味道。
“妈,我不想骗你。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那么累,你还有我啊,我可以帮你的。”
秦舒一个“哇”声,抱着女儿两人半跪在地上。
“翘翘,妈妈没用,妈妈把你害惨了。”
“不是的。”她帮着秦舒擦去那来不及擦干的眼泪。
“翘翘,你回北城吧。”
会北城?什么意思!
“离开这,离开这个家。让妈妈来保护你一回,好吗?”
乔翘奔溃,扭过脸甩出几滴豆大的眼泪,隐在了脱坯的白墙上。
“你在这,你让我离开什么家啊。妈,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妈怎么会不要你?”秦舒赶紧抱紧女儿,解释,“妈不想看见你也被束缚在这个牢笼里,妈是怕刘奔对你...对你做出什么蠢事来。你是妈的宝,妈不能看见你出事。”
回忆突然触及到上午的那一幕,乔翘浑身僵直。几秒后,她两手快速抹干眼眶中碍事的眼泪。
“他不是要钱吗?我出去赚钱,他有钱就不会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翘翘,人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是啊,短短半年刘奔就从两千直接开口到三千。等到年底,她不知道那个男人还会要价多少。
“妈妈,你给我时间。我们先这样应付他好吗?等我毕业找到好工作,我就带你走。我们换个城市重新过生活,离他远远的,不让他找到,就只有我们两个。”
秦舒像是幻想到乔翘描述的美好生活,眼神里有了憧憬。
“可以吗?”
“妈妈,你再熬熬。再等我三年。”
“好,妈等着。”
秦舒没问乔翘上午是怎么出门的,许是猜到刘奔回过家一趟,她闭口不提,乔翘也不过多解密。
那件事始终成了乔翘心头上的噩梦,夜间睡梦中她总感觉有个人趴在自己身上,撕咬着她浑身,恶狠狠地说“再不给钱,他就不客气了”。
等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湿透了个遍。失了力气,躺在床上歪过脑袋看着阳光透进窗帘。
幸好,那个梦还只是个梦。
一刹那,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万里之外的那个男生。
沈风传来的照片里的他,干净明亮。手捧着餐盘,站在嘈杂的人群里。乔翘想,这个人似乎无论身处怎么的环境中,都是这样淡定,这样明目。
她深深呼气,不可否认。
她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