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手机几乎没停过的接连震动,乔翘缩坐在老筒子楼顶楼那个水塔旁边。这个地方,是她和温瀚辰第一次正式和解,愿意亲近对方的开始。
楼顶空旷,寒风一袭。
她哭红的眼睛更是酸涩,头一低,藏在厚实的围巾里。
耳朵一动,她好像听见楼道口那边传来急切的奔走脚步声,由远及近。
忽而,那步伐在她周围停止。
她抬头,模糊的视线里那人手插着腰,还有些疾走后的小喘气。
“原来是一个人躲到这哭鼻子了。”
乔翘鼻头又一酸,她赶紧低下头,不让温瀚辰发现眼里突然又涌起的泪花。
她感觉到站至前头的男生低声略显无措的笑了,下一秒,他半蹲在自己面前,双手轻抬起她倔强不肯露出的小脸。
他一只手往下,轻摸她刚打人的左手。
“手还疼吗?”
乔翘没能收回自己的左手,默默摇摇头。她内心各种情绪纠结,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
突然,温瀚辰一跨腿,坐在她同一排的台阶上,先把话题引开。
“我还以为上回就只有你妈妈来北城看你。原来你爸妈是一起来的,宝贝,我应该请他们吃顿饭的。”
“他不是我爸爸。”
温瀚辰抚摸着她侧脸的手微抖,看见乔翘的脸瞬间抬起,神情坚定倔强。
她又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他不是我爸爸!”
那豆大的泪珠从颤抖的眼睑中,扑闪而落。温瀚辰的目光随之滑落,在手背上“粉身碎骨”。他是如父亲所说,头脑太过天真的想感情的事,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就由两个人平衡处理好就可以了。
他顾及她的感受,她理解他的行为。
可如今想来,他和乔翘都是一类人,只愿意由自己去守护自己内心最深处、最纠结的东西,在感情里留给对方的都是粉饰情绪过后的亮彩。
“温瀚辰,我真得很想告诉你。可我...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该怎么介绍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庭?我该怎么介绍那个人?我又该让你怎么去面对他们?我都不知道!”
“徐莉说,他打过你们,是真的吗?”
温瀚辰沉声开口,话音里止住自己脑海中的那些暴打母女的画面。他从小到大看到、认识到的家庭在外人眼里都是和睦、尊重的氛围,虽然在他们家接触的阶层里或多或少也有些表面建起的虚伪,更珍惜家庭温馨美好的羽翼,但...
家暴。
这个字眼,他只从讲堂案例、社会新闻里捕捉见。
他没想到,自己护着不想别人伤到她一根寒毛的姑娘,从小就在这种环境的家庭里求生长大。
他搂住乔翘,将她的脸护在自己的胸口。
乔翘不再哭泣,声音有点哭后的沙哑。
“嗯。他要不着钱,就打我让我妈拿钱。我妈每回护着我,身上总是比我伤的多。他本来是不同意我读大学的,可我就和他扭着来,拼命的学习学习。我妈也是各种满足他的心情,借机给我补身体。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你可能都不信,我们小镇有几个部门敲锣打鼓到我们家楼下庆祝,上头发话他也没借口不准我去读大学。可没几天,他听招生老师说如果我能来读西华政法的外语系读可以免学费,二话不说直接强迫我报考了西华政法外语专业。”
“你拼命兼职赚钱,是因为他?还有之前,你向我借钱,也是他?”
“是。他就像个吸血鬼,每月准时到点回家要钱,我妈只有来料加工一点生活费,说要留给我在北城学习生活的。他就暴脾气上来,又把我妈打了。我了解我妈是不会给钱的,我就背地里给他钱,让他别去骚扰我们。”
温瀚辰脱下自己的灰色大衣,裹住他和被冻的鼻头发红的乔翘身上。他的目光望向远方,深沉复杂。
他不知是否该庆幸乔翘继父的贪婪,才能让他没有错过了她。
“徐莉怎么知道的?”
“那天我继父强迫我妈妈来北城向我要钱,到学校后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们,我当时正请傅琛、晓芸吃饭,听到电话就往学校赶回。可徐莉在去保安室时,恰巧知道他们俩的身份,没打声招呼直接带他们去餐馆吃饭,饭桌上可能漏了几嘴。”
乔翘说着,自嘲笑了一下。
“她早就恨我的要死,这回知道我的秘密,早就想等着有一天可以到你面前‘吐露’吧。”
“可惜,她目的太明显,没事先剖析过我的专业思维。她以为这些告诉我就能对你有看法,可是,我更想知道的是这背后发生的而我并无处知晓的故事。”
乔翘从温瀚辰裹好的保暖屏障中坐起身,她微张着嘴,目光在温瀚辰含笑的面容中流转了好几秒。
温瀚辰睨着她的眼,慢慢靠近。随后,双手轻捧住她的脸,两人的额头相抵。
“翘翘。”
“嗯?”
“我早该预料到的。”
乔翘她不敢听温瀚辰这时还在反思自己的歉意,她心口更是蒙上一层愧疚,微凉的手抚摸上温瀚辰的脸颊。
她没敢看温瀚辰的眼。
“你没有错啊。是我自尊心太甚,从小到大我看见太多邻居、亲友对我们母女的同情眼光,我真得没有胆量再从你的眼里也看见这些。对不起,温瀚辰。我越是认识你、了解你,我就越害怕让你知道。”
她的身子被人紧紧裹住,后脑勺被一只大掌一压,温瀚辰急迫的闯入她的唇瓣,欲表达出他此刻所有的情绪。
良久,乔翘的呼吸终于得到了自主。
“觉不觉得天台还是有点冷的?”
“嗯。”乔翘配合的回应。
“回家。给你做饭。”
“今天吃什么?”
“红烧豆腐。”
“走。”
天台下,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将大衣披在身旁娇小的女孩身上,他只穿着衬衣外加一件羊毛长袖,紧紧牵着对方的手,小心护送着女孩跨过天台上的低矮栏杆。
夕阳斜照,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台,又是一片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