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轻舒服地躺在高高的狗尾巴草丛中,她想把自己藏起来,这样,伤心是不是也能藏起来看不到呢?她把头枕在书包上,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天上厚厚的白云,就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坐了起来。
一个和她穿同样校服的男生显然是被顾轻轻突然出现的身体吓到了,顾轻轻刚才一直在打盹,根本没听见从远处走过来的脚步声,那个男生蹲下来,好奇地问:“你怎么躺在这?我差点踩到你,幸好及时发现了。”
顾轻轻被人打搅到,又被人吓到,语气很生硬:“我躺在哪里用你管?”说着背起书包就要走。
那个男孩看顾轻轻要走,又见自己把人家打扰到了,只好连忙道歉:“都是一个班的,别生气啦,我把我抓的鱼给你还不行吗?你看一下,可好玩了。”
“一个班?”顾轻轻停下脚步,充满怀疑地看着他:“一个班,我怎么没看见过你?你别逗我了。”
“我是一年二班的,难道你不是吗?别说你没见过我啊。”男孩微微笑着,露出调皮的神情。
难怪,开学刚一个星期,顾轻轻还没有把全班的同学都认全,于是,只好语气缓和的“哦”了一声,同时打量着他满是泥巴的手不再说话,在人群中,她总是最安静的那一个,所以在班上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更很少和新同学说过话。
男孩见于芊芊沉默了,便自顾自地开心地解释:“我刚在那边本想捉一条鱼来养着,结果没捉到,想来这边看看,刚捉到了一条小鱼,没想到又发现了你,你很悠闲嘛。”
顾轻轻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男孩微微一笑,只因她不喜欢说话,却喜欢用笑回答一切问题。
男孩打量着顾轻轻,突然发现,她笑起来真美!她的笑像极了山涧清澈见底的小溪,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比他从小到大看到的所有笑脸都美,甚至比隔壁女孩的洋娃娃都可爱,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印象。
她的美在于她的眼睛,黑黑的,天真无邪,仿佛让他忘记了一切凡尘杂念,他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伤疤,但是,在他看来那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让人心生一种惋惜之情。
他本想问问她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来着,却怕惹得她不快,只好忍住说:“我刚才看见你,还以为是小丸子来到了这里,不过是长大版的小丸子啊。”
“为什么?”顾轻轻本来背起书包要走,听到他的话,又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也挺喜欢看樱桃小丸子的。
“因为你的发型和她一样,笑起来也和她一样啊,你们长得很像。”男孩爽朗地,微微笑着说。
顾轻轻的脸泛起红来,脸不由得低了下去,自从脸上有了那块伤疤以后,她几乎没怎么照过镜子,那伤疤总是让她本来雀跃的心情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即便开怀而笑的时候,心中也是充满着忧郁,她想,他一定觉得自己很丑吧,就如白蛇传里的兔子精遇到许士林一样,把人家都吓到了。
“那,我把我捉到的鱼送给你好了,明天我还可以来捉。”男孩不由分说地递给了顾轻轻一个装满水的玻璃瓶,然后自己又跑到了河边,去看一下有没有鱼儿游过来。
顾轻轻只好将玻璃瓶接过来,在瓶口低头看着,一条黑色的小鱼在里面游得很是欢快,让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只是当顾轻轻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日落西沉,而自己的作业还一点没写呢,一时贪玩,竟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她匆忙对男孩道别,一溜烟得跑回家去了。
顾轻轻跑回家时,天色已黄昏,隔着矮墙,看见隔壁家的杨叔叔正坐在门口乘凉,顾轻轻从肩膀上拿下像炸药包一样的书包,抱在怀里,气喘吁吁得叫了声“叔叔”。
杨叔隔着墙头,微笑着说:“放学了啊,跑那么快干嘛啊!”
顾轻轻没说话,微笑着进了屋,在厨房,顾轻轻看见了好久没回家的爸爸,有礼貌地招呼了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爸爸顾晨辉在临县的一家食品厂当车间主任,因为离家远,半个月才回家一次,上次和妈妈吵架,快一个月了才回来,因此,对顾轻轻来说,爸爸的身份更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不会对女儿嘘寒问暖,百般亲热,最多会在吃饭的时候聊上几句家常话。
轻轻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很拘束,她很羡慕从小一起长大的佟艺,羡慕她会搂着自己爸爸的脖子撒娇,羡慕她的爸爸会亲热得和她说东说西。
顾轻轻的妈妈在镇上唯一的一家卫生院当医生,每天早出晚归加班加点,她不知道父母整天都忙些什么,他们不关心她的学习,也不关心她的身体,很放心得任由女儿自由生长。
顾轻轻想,如果有一天她拿着炸弹把这个小镇炸飞了,他们是不是才会正视到她的存在呢?有一天,她失踪不见了,他们会不会后悔平时没有多关心女儿一点?
十三岁的孩子,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好奇,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顾轻轻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准备写作业,却不料从语文书里掉出来一张贺卡,她正反面都看了看,却不知道是谁送的,便将它放在了一边,努力地写起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