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空荡荡的,大伙儿都奔着去了食堂,有好几盏灯没开。
方漾咬了一口陈一澄给她的小面包,无聊地在教室的空隙闲逛,一会儿跑到教室前头打开灯,一会儿去阳台上吹吹冷风。
陈一澄津津有味地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杂志,没管她瞎晃悠。
方漾实在太没趣了,趴在门框上,按下教室里的灯,又摁开,一直这么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没一会陈一澄就发飙了:“闲得没事干,去叫台上放首歌听。”
方漾瘪嘴:“哦。”
投影仪没关,电脑也没关,铁皮柜下的屏幕显示待机状态。
小片银幕光把女孩细腻洁白的脸照出光亮,她耷拉着眼皮,大致含糊地看了看。
其实她前世偷偷看过很多遍了,不用看她也知道。
陈褚戈最爱的是粤语歌,总是对经典曲目情有独钟。最爱的歌手很多,方漾说的上名字的,包括有耳熟能详的陈奕迅、胡彦斌华晨宇……
她细细数完,自己愣了愣。
啃面包的动作停下来,她突然没了胃口。
教室里静得只剩下陈一澄翻杂志的声音。
方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些什么。
可能是前世藏着掖着偷偷喜欢了两年的少年突然这么落寞,她替前世的方漾感到惋惜。
也可能是劈头盖脸骂过陈褚戈,心里有微妙的愧疚。而在那之后他就像一朵玫瑰花被大雨浇湿,落败得只剩下眼角淡淡的红。
有点可怜。
方漾从来没见过那样的陈褚戈,哪怕是被前一世被叶石那么骂,他也只是倨傲地扬眉,挺直的脊梁表示不服气。
不像她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陈褚戈。
刚才的他,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得天独厚,也没有应有尽有。
歌曲数目显示有1717首,方漾觉得滚轮滑着慢,就摁住鼠标左键拖,拽着进度条一直下拉到底。
-
晚秋的夜晚来得越发殷切。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半昏暗的校园逐渐亮起一盏盏路灯。
离上课时间还有三十分钟的时候,方漾跟着陈一澄一起去了学校礼堂。
班长好说话,只需要交代一声就行了。一路上陈一澄没拿到奶茶,总觉得十全十美之中平添了一缕不足:“也不知道李绍是抽的什么风,怎么今天就不行了,平时让他带奶茶不是挺乐意的?”
方漾挽着她走下楼,现在正是食堂返教室的高峰期,她们不想逆着人流走,就特意迂回绕着环校路去礼堂。
“可能是作业太多了,心情不太好吧。”方漾悠悠地走在冷清的水泥路上,不用面对成垒成垒的卷子,心情好了一点:“更何况出校一趟哪那么容易,人李绍帮你是出于同学情谊,不帮你你也别怪。”
“我知道李绍人挺好的。”陈一澄让了一步:“你不知道吗,我就是比较容易口嗨。”
方漾一扬眉,眼睛里攒出笑意,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她几句:“陈姑娘如此了解自己,这心果真是透透的。”
陈一澄:“……”
-
没买到手工做的奶茶,陈一澄给自己和方漾都泡了两杯香飘飘,算是低档一点的奶茶,也不亏。
方漾双手抱住,滚烫的奶茶隔着包装杯足以取暖,抱在手心里,一直能暖到手指尖。
“瞪大眼睛,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小哥哥。”
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来,陈一澄嘘声问:“诶,我们班就只有陈褚戈一个参赛的?”
方漾想了想,摇头:“还有刘迪,不过没待到决赛。”
方漾发现这个视野很好,离舞台不远也不近。要是想偷偷打个盹,歪着身子滑下座位,也能睡个好觉不被人发现。
方漾低着脑袋吸了一口奶茶,没想到太烫了,直接吸溜一口进入口腔,接触到舌头,开水直接将舌尖烫起了泡。
她眼角瞬间红了,鼻尖一酸,奶茶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好硬生生逼着自己将一口滚水咽下了喉咙。
热辣辣的烫痛顺着喉咙滑进食管,几秒之后,胸口似乎也隐隐作痛。
实在忍不了了,方漾豁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小声捂着嘴巴憋出一句:“我去下厕所。”
礼堂的厕所修建得极为干净漂亮,可能考虑到经常会迎接校外的各种领导,也算是学校的门面。
女卫生间独立的洗手台前有一面大镜子,方漾趴在布满水渍的大理石台面,捧起水,一把一把的,往嘴里送。
舌头在冰冷的液体下要好受一点,但一离开凉水就开始火辣辣的痛,方漾身体前倾,透过镜子能看见舌尖上的几个小泡。
她心情糟透了,真想就一直待在这。呆了一会,总算是缓了过来,方漾蹙眉,慢慢地出了厕所。
“你怎么在这?”陈褚戈皱着眉毛,抬眼,从男厕所的出口走过来,走到她面前,完全挡住她出去的路。
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蜘蛛网,墙皮的瓷砖只贴了一半,死角处已经开始泛黄。
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显得气势很弱,方漾往后退让了一步,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说话少一点。
想了想,她生硬地吐出三个字,加一个语气词:“看表演啊。”
“……”
男生顿了下,勿略掉她不耐烦的语气,垂眉凑近了一点,薄荷味传到方漾的鼻尖,他低声问了句:“哭过?”
有那么一瞬间,方漾被这低炮音震乱了心神。她忍住往他脸上招呼的冲动,自己很识相地往后退:“困。”
这很好地解释了她为什么眼角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
男生勾头,又继续凑近她,将她脸上的表情看了个清楚,眯起眼,心里止不住又升起一点希望。
“方漾,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我,还来看我比赛。
厕所隔间里出来一个人,隔板门被关上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两个人。陈褚戈拉着她的手腕,一拐弯绕进了男厕所的拐角。
“……”
方漾气急败坏,不小心咬到舌头嘶了一声,手强硬地挣脱掉,下意识地去捂住嘴巴,吃痛地瞪了他一眼。
“我想走。”她闷声。
陈褚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