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黄的明光映出大片光晕,照亮他的头发,和一大半脸。
方漾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的眼睛。
陈褚戈声音像灌了魔力,循循善诱,一声比一声温柔:“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方漾睫毛轻颤。
陈褚戈也没有黏住这个问题不放,只是眼睛里攒着笑,撑着身体情不自禁地往前靠近。
方漾避开。
“不是。”她说。
“……”
男生的脸与她近如咫尺,喷出温热的气息到她的脸颊。她压下心底的悸动。
陈褚戈僵了一下,往后坐回去。
“陈褚戈,你知道吗?其实两年后的你,也来这看了日出。”方漾淡淡地说。
“是吗?”抬起手往火堆里抛了一块小木头。
他笑了笑:“我和谁一起的。”
没有丝毫不自然,方漾说:“一群女生。”
陈褚戈:“……”
陈褚戈没说话。
他突然清楚地知道,再继续说下去,撕开的东西他可能承受不住。
但方漾却要继续。
“你大学读了英语专业,加入了街舞社,跟很多女孩一起跳舞。所以朋友圈里能常看见你和女孩们的合影。”
陈褚戈:“……”
她语气很淡,仿佛只是轻描淡写地品一杯别人的人生茶。
可他怎么能是她的别人!
陈褚戈突然感觉到一阵慌乱。
他忍不住出声:“我不会选。”
他想向她保证,这一世,他不选英语专业,也不会干出那些事了。
方漾低头,没看他。
“你看了我朋友圈那张日出照,就应该知道那是我照的。”
陈褚戈当然知道,那张照片现在还在他手机里,他的手机躺在外衣兜里,外衣丢在亭椅上。
“我前几周来光雾山看过一次日出了。”方漾歪着头看他,“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再看一次吗?”
他眼里的浓重突然变得化不开,声音暗哑:“因为我。”
“是。”
“我说我想要告别的以前,包括你,包括我。”
“我喜欢你。”方漾柔声说出陈褚戈一直以来,都企图让她说出的四个字,但极其残忍地,为这四个字加了一个期限:“曾经。”
陈褚戈笃定:“现在也是。”
方漾没跟他争。
陈褚戈猛地转了方向,将方漾翻身扑倒在地,死死扣住她的腰,眼角泛红。
两人呼吸急促,方漾被他压在平坦的水泥地面,发丝卷起沙砾,散落如黑绸。
现在也是。
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强调。
陈褚戈埋进她的肩,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翻涌滚烫,压抑的感情溃不成军:“以后也一定是。”
时间凝固,空气冻结。
方漾闷声挣扎了一下,生气了:“别这样。”
陈褚戈一动不动,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沉重如磐石。
“好,”陈褚戈哑声:“我都听你的。”
方漾别过头。
他窝了一会,缓缓抽身。
“抱歉。”他去摸她的头发,方漾忍住了想打掉他手的冲动,摇了摇脑袋。
“看完日出之后,你不用再跟我说抱歉了。”方漾极其狠心而决绝,“我们两清,再无瓜葛。”
陈褚戈面容含怒,憋着不服气任由她站起来要回帐篷,难道等到明天日出吗?
“可是现在的我不是你前世认识的陈褚戈!你不能这么决定我!方漾!”他低吼。
稀薄的空气里飘散起如丝如缕的白烟。
方漾低语:“都一样。”
不管怎么样,他始终都是那个最后跟周欣悦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车撞死的陈褚戈。
“不一样!”陈褚戈打断她,恳切而又信誓旦旦:“我会告诉你,我和他不一样。”
-
第二天的太阳没有升起。
没有日出。
下了雨。
陈褚戈独自对着燃灭掉的火堆,气温骤降,不生火,固执地在原地。
方漾昨晚就走了,她走得很潇洒,没有犹豫,光雾山不大,栈道有夜灯也很安全。可陈褚戈还是不放心,把方漾的位置信息告诉了方航。
直到方航接到方漾,陈褚戈才将手机关机。
雨水淅淅沥沥从亭顶流下,将周围化作一道雨帘,天气预报说近一周都不会下雨。
可是他不想走。
陈褚戈要等日出。
他关了机,尽量节省电量,将食物放进包里,用一旁昨晚掠来的细竹条结成一捆,将火堆全部扫出亭外。
他也不想去帐篷里,那里两顶帐篷,怎么都是空荡荡的。他席地而坐,就坐在昨晚火堆旁边方漾所处的那个位置。
躺下,阖上眼睛。
陈褚戈开始等他的太阳。
-
方漾跟方航难得没有吵架。
他俩难得安静。
何丽萍跟方耀南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凌晨才回来,那么晚也就不说了,可回来之后两人都不吭腔,像是在比谁闭气更久?
第二天,方漾十二点人模鬼样披头散发地从床上死起来,何丽萍说方航比她更晚,现在还窝在床上。
方漾从来没看过方航这副伤心又失落的样子,提了口气,提了提他的腿:“喂。”
方航:“别烦我。”
方漾扯开他的被子,嘟囔:“你被周欣悦甩啦。”
“……”方航气到翻身,不想理她。
方漾钻上床,没拉被子,剩余的被窝里热得像炭火,方漾用脚掀开他后背衣服,钻进去取暖,方航怒了:“叫你别烦我!”
方漾也大小声:“我冷!”
方航气得翻过身,方漾的脚顺势滑落出来,方航一把把她推下床。
一声巨响,方漾屁股朝下,尾骨往地毯上摔。
“……”
方漾懵了。
方航从床上跳下来要抱起他姐,又怕她哪儿骨折不能动,结巴地问:“你,你哪痛,姐。”
方漾哇得一声就要哭出来,方航把手捏成拳头塞进她嘴里,结果方漾声音闷住了,眼泪更多,水龙头似的不停流。
“嘘,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姐。”方航心虚又着急,“你咬我吧,没事,你要是痛我就,我随便让你咬。”
方漾哭声倏然一窒。
方航忙把手取出来,看她姐:“你,你说。”
方漾带着哭腔:“你竟然把你的脏手放我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