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刘千淼听到门被推开。
起了锈的门,稍微一动就有声音。
她眼睛本来就不太能睁开,听到有人进来选择闭上眼。
开了灯。
有人影罩在她头上。
“阿千,醒了就睁眼吧。”段志明坐在床边,伸手去碰刘千淼的头查看伤口。
刘千淼往一旁偏头,睁眼看着段志明,带着防备:“你想干什么?”
“我好像一直都只有一个目的,倒是斯捷潘一开始就骗了我们。”段志明手落空了,轻捻一下收回,“哦不对,是丹东。”
刘千淼没有动作,表情亦未变。
“看来阿千还不知道?”段志明扶了下眼镜,“前些日子天天把你带在身边,让我帮他搭线的斯捷潘,就是像神话一样活在这金三角的丹东,几年前势如破竹扫遍三国残余的联合军首领。知道了吗?”
“现在知道了。”
“所以带走你是救你。”
他目睹刘千淼被甘旭尧牵着抱着毫不反抗的样子,再意识到刘千淼的固执,生怕她跟定了甘旭尧。
“把我打得不能动弹,就是救我?”
“打你的可不是我,但我会把你治好。”
刘千淼还有印象,当时身上没力气但是还看得见东西,有两个人。
另一个比段志明矮,很壮。
见刘千淼没有说话,段志明走出房间,几分钟后再次回来。
手上拿着一个陶罐。
坐下来打开,段志明挖出一点药往刘千淼头上敷:“阿千眼光不行。”
刘千淼使劲偏头,奈何身上无力,头重脚轻,还是没躲开。
头上一阵凉,然后就是火烧一样的痛。
咬紧牙没有哼一声。
“想想你那些个发小,我记得有个叫李沐风的,再想想这些帮你的,那个警察秦铮,哪一个不比斯捷潘好。哦对了,还有甘伯毅也不比他差。”
段志明昨晚已经给刘千淼处理过伤口,此时还是小心地拨开那处头发,细心上药。
“你怎么不说你比他更好?”
段志明正面回答:“别看长得吸引人,斯捷潘的心可黑着。”
他记得前几年去丹东军营时,见过几次受过刑的逃兵和其他军间谍。
不忍直视。
前些日子在寻找他堂哥的时候,在军营里外走动,看到甘旭尧从那红屋里出来。
直到那时,段志明才知道。
那神秘得只有名字的丹东,是甘旭尧。
一方面怒于被欺骗。
另一边又忌惮丹东的能力。
“军营里那红屋你去过没?恐怕靠近一次就会做噩梦吧。”段志明擦好了药,站起来从裤子兜里掏出手帕擦手。
“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把心都捧给你看?阿千,闻到臭水沟的气味了吗?”段志明有了情绪波动。
因为前些日子的忍气吞声。
“那人装得好啊,是我没看明白。我要是看透了,你和我就还在西纳村好好待着。”
段志明记得很清楚,从西纳村离开到缅甸的路上,甘旭尧不断地宣誓主权。
“所以为什么现在不回西纳村?”刘千淼一直听他说,现在才回话。
“因为阿千的思想不纯,对西纳村不忠,我怎么敢带你回去。”
刘千淼再度沉默。
“让你再炸一次吗?”
段志明突然靠近,双手摁着刘千淼的肩,让她带满伤的背都接触床。
两人双眼通红地对视。
段志明的愤怒,刘千淼的执拗和忍耐。
“会回去的,等你好了就回去。”
段志明放开刘千淼,把药拿上往外走,在门口站定,回头看了一眼:“对了,打你的那人是被斯捷潘亲手弄残的,原因是他当年对着你的照片解决了生理需要。”
说完后走出去关上门。
刘千淼思考段志明最后这话想表明的。
甘旭尧的仇人,看样子是没办法找甘旭尧,想在她这里报仇。
她感觉全身的重量集中在头部,已经有些事情在头里混乱了。
刘千淼在努力控制,摆脱。
她想起床灭了这屋里的香。
撑起身子就直接摔下了床,再也没办法移动,往四周张望,没找到哪里有烟。
眼前又开始出现重影。
双腿稍微移动就有钻心地痛。
再也没办法移动。
刘千淼眼皮开闭了几次,还是闭了眼。
香料致幻,已经在刘千淼脑中开始。
回到四年前的西纳村,刘千淼才刚摔伤腰,坐在轮椅。
崖曾医生天天来送药,治疗。
他身边跟着一个总穿着白衣的男孩,高高瘦瘦,本应该灿烂的年纪。
脸上总是冷冰冰的。
他总是不吃饭,但是会按着崖曾的要求守着刘千淼吃药吃饭,自己跑去偷着喝水。
刘千淼问他:“为什么不吃饭?”
他说……
说的什么?
刘千淼此时醒了几秒,然后又是眩晕。
尝试着爬起来,又跌倒。
再次进入梦境。
他说:“不好吃。”
其实是害怕被害。
刘千淼舀了一勺子饭,举到那个人面前:“这种时候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
他看着眼前的饭,眉毛拧在一起。
最后还是吃了下去。
甘旭尧在梦里的脸庞逐渐清晰。
他守在刘千淼身边,从那天吃了她的饭之后,风来了帮刘千淼避着,雨来了推她进屋,刘千淼不愿意,就站在一旁陪着淋雨。
站着不躲。
梦里的时间突转,空间转换。
是几个月前那个板寸时候的甘旭尧,整夜整夜陪在生病的刘千淼旁边;和朋友打牌时眼睛不移地看着她……
他眼睛看向她时好像在诠释,燃烧着。
刘千淼醒过来,这个长梦好像在整理所有关于甘旭尧的记忆。
和几年前一样,只不过那个时候,在刘千淼脑海里播放的是邓尔优。
刘千淼强制命令自己清醒,不能再想甘旭尧了,到最后记忆错乱挽回不了。
腿上不是没力气,是伤太多支撑不起,所以刘千淼就躺着不动了。
眼前全是模糊的影子。
发黄沾满蜘蛛网的天花板,暗黑的床单被套,因为躺在地上,刘千淼看得到床底。
除了灰什么也没有。
该怎么办,怎么出去。
伤痛和幻觉接连袭来,刘千淼的心里的堤坝在产生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