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一看,正好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扭头,一束从图书馆屋顶上一片琉璃瓦反射下来的天色的冷光在晨风里射到他“千年亘古不变“的严峻的脸上,戚小冰不由心里又是一颤。队伍不断飞冲进四面八方来的气喘吁吁的三七班的学生,队伍在晨雾缭绕里很快整好,正准备开始向后转,队伍拉出校门,从操场那边雾气里慌慌张张地又跑过来几个男生边跑边还在扣短袖扣子,一眼看到队伍还没走,正侥幸准备偷偷溜进队伍里,却被那双投过来的鹰般的厉眼一眼瞅见——“林子海!罗宝才!陈冬明!你们三个人迟到了1分钟啊!郭建海记了名字没有?!”队伍里立刻有人答应了一声,那几个身影慌张地钻进队伍……
很快一晃就开学已经一个月,八月底的太阳更是酷热,到处炎热似火,到处都是烫的,到处都被烈阳烘烤着,街上的行人只恨不得快快地走,地面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过着街道上滚烫的柏油路上,踩在上面的来来去去的各种凉鞋都要粘连在路面上一起熔化了。
马上全校就要正式开学了,再有两天就是九月一日,姐姐昨天已经坐火车上大学走了。中午戚小冰吃完饭,还不到1点钟,她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柏油路被晒得软软的,踩着有一种要陷下去的感觉,沿路的小店门口还摆有一排排碧绿的瓶装汽水的,树荫下有人推着卖冰棍的白色木头箱子的自行车在叫卖,戚小冰低着头快步的穿过马路,总算走到了街边高大耸立的法国梧桐树下。走在大片大片荫凉下的石板路上,却仍是热得不断出汗。正好碰到娇娇弱弱的黄玉国,在似火炽阳下闪烁着亮光的片片荫凉里,她正背着一个大军用水壶不急地走着,一摇一摆,如弱风摆柳般走着,仿佛是珍惜每一处荫凉,踩着荫凉地走,绝不晒到一丝太阳,手里还拿着一个已经快吃完的绿豆冰棒,她大口大口吃着似乎也赶不上冰棒化的速度,糖水往下直淌,吃得很是着急,戚小冰脸上都是汗,直想快点到学校。黄玉国总算吃完,可两手都是粘粘的,她要小冰从她裙子荷包里掏出一个小花手帕递给她,她自己擦着手,两人已走进学校,学校里太阳底下酷热一片,还是一正中午的安静,两人迅速钻进灌木丛下躲着走。
黄玉国冰甜的冰棒一吃完,她的悲苦就泛上心头似的,满面愁苦地说:“戚小冰,你数学作业作了多少?——我上午上完课看了一会,唉,上课觉得都懂,一做作业都做不到了。唉,我觉得数学真的太难了,想一道题出来就要半天。我的时间天天都耗在数学上了。”她娇娇弱弱着说着,她是那种天生有着林黛玉气质的女孩,悲悲切切,就仿佛是一首诗,戚小冰也是摇头,那女孩伸出手抬起当扇子,胡乱扇了一下自己热得通红的脸,两人一走出了花径,迅速太阳白花花的照下来,没有树荫的地方,炙热就象燃烧的铁水泼下来,人顿时就觉得象被抽干了水分的腌菜一般,多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文科楼下的青松在烈日炎炎下无精打采地搭拉着它那层层硕大的青枝,最下面一层几乎伏在灰扑扑的地面上。一楼寂静无声,教室都空空如也,仍是锁着的。地上灰蒙蒙的一层厚厚的灰尘,她们的凉鞋一踏过,灰尘便毫不客气地攀上她们的塑料凉鞋还有她们的白净的脚趾。直到上了台阶,戚小冰才有勇气说出一句话:“我上午,也才做了一道题,后面的我还没看。”
两人上了楼梯,进了教室,教室里有人爬在桌子上正午睡,教室里静悄悄的,才1点钟过一点,走读生来得不多,或是在睡觉,多是埋头在做数学作业。住读生多是在睡觉,因为宿舍里燥热似火,又不时有人在卫生间接水放水、洗衣服、盆子碗弄得啪啪地响,没法入睡,就都在教室睡。
从教室窗外偶尔飘进几缕火热的正午的风,朝北面的窗棂被茂密的槐树绿叶笼罩着,倒也给室内一种难得的静谧和清凉,夏蝉不住嘴地在浓密的绿叶间叫嚣着“热啊热啊热啊…”的主打歌儿,教室里仍安静。
半个小时就已经过去了,戚小冰面前的草稿本上已画得乱七八糟,作业本上仍是一片空白,她又看了一眼作业本上那长长短短的数学题目,不由心里一阵烦燥,她的额角已又是一层汗水,作业本还有二三题没做出来——她的嘴唇动了动,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自己说的什么“为什么要考数学……”她的眉头紧蹙在一起,姐姐给她讲的那些知识要点、解题方法好象一样都用不上,她几乎有些厌恶的甚至禁不住就要把手中的钢笔甩出去!马上新课就要结束了,要全面进入总复习了,可她却新课还仍然不会做。她心里又热又烦燥,笔在她手中乱转,她几乎要站起来出去走一下才能散散心中的郁闷。
她扭头到处望了一下,看见那边黄玉国已爬在桌子上睡着了,胳膊下面正压着大大的黄色封面的数学作业本。后面又来了几个人,在后面小声的讨论着什么,这时小时大的声音就象蚊子一样嗡着。
唉,戚小冰镇定了一下自己,她的头轻轻摇了摇,眼睛微闭了一下,她轻轻抿了一下薄薄嘴唇,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作业本,她眼前的作业本上几道数学排列题就象悬疑片一样得意在她面前跳动。
“啪——”的一声响,她惊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黄玉国睡得一动,将桌子上的本子一下子推的掉到地上,周围的同学似乎也都吓了一跳。
戚小冰扭头看时,只见黄玉国自己也吓了一跳,睡眼腥松的眼睛睁开瞅到地上,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懒懒的弯下腰伸手够胳膊拣起地上的本子,她看见本子上的空白,打着大大的呵欠,似乎还昏头昏脑的她两手揉着眼睛,边打着哈欠边拿出笔和草稿纸开始准备做,又长叹了一口气。惆怅和气馁并存于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