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跨出花坛，拍了拍砖石，温和笑道：“小雀梅听好了，我只从故里给你带来这么些土，等你生根发芽长出绿叶，终是要靠自己吸收阳光雨露，才能开花结果。”
小石头眼中蓄起泪水，跪地磕头：“娘，我现在过得很好，有许大哥和他的猫罩着我，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了。等我长大，一定做个有用之人，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许念看着小石头，心中充满怜爱。
小孩子总是长得很快。
这三个月，小石头不仅个子长高，五官也渐渐长开，不知不觉已经是少年的模样。
他想，若小石头的母亲九泉有知，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
经过半天的休息，人和猫恢复了精力。
许念在等消息。
他还不知道陆三生是否会按照约定给他们送来演猫儿戏的排场。
他决定再等待一日，如果还没有信，那就到城北门口允许卖艺的地方先演几场攒够房租。
——“文若，猜猜我在哪儿~”
许念爬上楼梯。
走廊没有猫。
但西斜的阳光却照出了一个躲在门里的猫的影子。
许念微微一笑，轻手轻脚走过去。
就在他靠近房门的时候，曲莲忽然探出半个脑袋，转身就跑进房里。
“捉迷藏是不是？”许念关上门，对狭小的空间伸出两只手，作鹰爪之态，“那我来找你了。”
乍一看是没有猫。
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原本平铺在床上的毯子鼓出来了一团。
这一团正好是一只猫的大小。
“你在哪儿呢？”许念偷笑，屏住呼吸走到床边，假装找不到，却在下个瞬间突然掀起毯子。
毯子下面……
许念的笑容停顿。
他猜错了，毯子下面是一个枕头和一个小小白，依然没有他的猫。
——“文若~”
宋尧从身后把许念抱住。
许念又惊又喜，呀地叫了声，回过头道：“你又长本事了是不是？”
宋尧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显得有几分调皮。
许念这才注意到宋尧的面具和从前不同了。
这张虎纹面具从颧骨下方的位置到中间修剪过两道，只遮住眼眶和前额，式样变成了半面。
因这个缘故，他才能看到宋尧的迷人的笑。
宋尧握住许念的双手，把人按到静谧的墙角，气息温柔而充满渴望。
“会英……”许念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宋尧用尾巴卷住他的腕，一只手撑住墙，把这个人囿于胸怀之中。
许念轻声问道：“面具，你自己改的？”
宋尧道：“嗯。”
许念道：“你这手艺何时这般精湛了？”
宋尧道：“方便亲你。”
“你……”许念闭上眼，仔细感受每一个细微之处，只觉全身都被这只猫妖标记了气味。
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让他很是受用。
宋尧捏起许念的下巴，低头吻住那两片水润的红唇。
许念面颊绯红，忍不住嘤咛。
宋尧把他搂得更紧。
两只猫耳朵朝前竖起，像在聆听小鸡仔叽叽喳喳的叫唤。
夕阳余晖洒在窗台上。
窗外，街巷之间飘起袅袅炊烟。
小贩们陆续归来，吆喝声既沙哑又欢快。
*
许念一直被宋尧亲到喘不过气才逃出墙角。
两个人互相依偎地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屋顶忽然传来一阵羽翼扑扇的声音。
——“谁来了？”
许念起身打开门，看见一只鹰正栖在走廊栏杆上。
“雪儿，你果真来了？”许念开心道，“你的主人真是说话有信用的人。”
他看见鹰的脚脖子上捆绑着纸条，便知道是陆三生送来的，连忙给拆解下来。
雪儿左右转动脑袋，往房间里窥探，漆黑的鹰眸映入一小截白尾巴。
那截白尾巴摆来摆去，像只可口的毛虫。
雪儿俯身就是一啄。
“喵！”曲莲刚从衣服里钻出来，只觉得屁股一疼，浑身炸开毛。
雪儿展开翅膀，叼着一口白毛在空中逗留，神气的表情似在嘲讽曲莲不会飞。
曲莲揣起爪子：“文若你看它。”
许念摸摸猫头，笑道：“你上回勾了它一根羽毛，它啄你几口，这叫礼尚往来。”
曲莲舔了一下獠牙。
晚云渐收，夜幕降临。
雪儿披着星光飞远去。
*
许念回到床榻之上，搬来矮几，点亮灯盏，打开纸条开始仔细阅读。
纸条按时间、姓名、地点的顺序列出了几户请他们去演猫儿戏的人家。
这些人家也并非达官显贵，只是各有隐情。
有些人性情内敛，不喜欢抛头露面，觉得看街头杂耍太吵闹，便托人找到行首陆三生，求一个能近距离地观赏猫儿的机会；
有些人则是想交流养猫的心得，在钱塘住久了，几家旧馆子用的驯养之术早就学会了，总还想看一看汴京之人如何养猫；
曲莲打个呵欠，用爪子按住纸角：“这个姓郑的怎么样，一次就给五百文。”
许念道：“他家在山上，来回要整整一天，若按时辰算还不如这姓钱的。”
曲莲：“你真是机敏过人。”
许念道：“先别夸我，我……”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户白姓人家上——钱塘白氏。
曲莲眯起眼：“该不会是白大人他们家吧？”
许念当然记得此行还背负着几位旧友的交代，无奈眼下生存艰难，暂且顾不得许多，需得自己站稳脚跟才能帮助他人。
然而当这些人这些事机缘巧合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已不能再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