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去把白大人叼上来。”许念道，“我们当面问问他。”
江南岸
夜很静, 月光与烛光交织。
蛾子绕着烛盏轻轻扑扇翅膀。
一只大猫叼着一只小猫悄悄爬上楼梯。
许念开门。
曲莲把白大人叼到矮几上。
白大人抬起头：“咪？”
曲莲：“喵喵喵。”
许念把纸条放在小猫面前：“白大人，你看看这户人家。”
白大人刚看到这纸条写的地址，咪呜叫了一声，用爪子不断扒拉字迹。
许念道：“钱塘门二坊巷的白氏可就是你的家？”
白大人点头, 眼中闪烁喜悦。
许念笑道：“那正好顺路了, 你的家人请我们去演猫儿戏呢, 你很快就能有归宿了。”
白大人的老家在钱塘, 娶妻杨氏，育有一子。杨氏出自名门望族，温良贤淑, 善于持家，儿子白客年方五岁，聪慧过人，喜好诗书。
许念道：“白家人真是慷慨, 钱塘门离这里不远, 只跑一趟居然就肯给三百文。”
白大人：“喵”
许念笑了笑：“一句玩笑话, 白大人，即使什么都不给, 我们也会送你回家的。”
曲莲打一个呵欠。
——“话先别说得太早。”
许念道：“怎么？”
曲莲把尾巴勾在身前：“不是每个人都像小石头和阮姑娘觉悟那么高, 即便明告诉他们, 信不信还得看他们自己, 把我们当成江湖骗子也未可知。”
许念被这么一提醒, 也觉得该做足准备，于是把自己写的文稿翻出来，一页一页整理出和白大人有关的故事, 用线穿成单本。
一黑一白两只猫围着那张纸条继续喵喵对话。
白大人鼓足勇气，把曲莲的尾巴拨了一小截出来。
曲莲：“干什么, 别跟我套近乎。”
白大人道：“宋尧，你能让许二郎在送我回家之前用香豆帮我洗一个澡吗？”
曲莲竖起瞳孔。
许念回过头：“白大人说什么？”
曲莲喵道：“他想吃鸡。”
白大人摇头，原地转了一个圈圈，然后做挠背的动作。
曲莲神色淡定：“ 他想吃荷叶烧鸡。”
白大人：“ToT咪咪咪咪咪。”
许念笑了笑，摸摸白大人的小脑袋：“没关系，明日我们路过食肆，想吃什么你自己挑。”
白大人耷拉下耳朵。
直到晚上，白大人还在为即将以猫的形态与妻子见面而不安。
它偷偷地爬到水缸边上，探出小脑袋，用水面照了一下自己的猫容。
院子里洒满月光，蝉鸣阵阵。
一片树叶从邻家轻轻飘落，恰好落在水面上，勾起圈圈涟漪。
白大人的眼神中流露出对过去时光的回忆。
——“哟，这不是白大人吗？”
宋尧下楼，把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它走来。
白大人生气道：“你走开。”
还没喵完，后颈被人提了起来。
宋尧笑了笑，把白大人拎到一个盛着温水的木盆子里。
水花四溅。
白大人本能地想往外爬，却看到木盆旁边摆着一颗小香豆，呆住了。
“你不就是想洗澡吗？”宋尧舀起水往白大人的背上浇，“这点事情何必麻烦文若。”
白大人：“你有这么好心？”
宋尧道：“我一直如此热心肠。”
白大人：“你只是不想看到他帮我洗澡，你吃我的醋，一个大男人居然这种事都吃醋。”
宋尧咳嗽一声：“白大人啊，有些话，不说出来也不会憋死。”
白大人：“(#^ . ^#)”
小煤球只有丁点儿，握在手里揉搓几下就很干净了，再涂点儿香豆，洗完浑身都散发清香。
“好了，洗好了。”宋尧把白大人擦干，放回窝里，掩住笼门，“明天见。”
*
天亮了。
许念留下小石头，按照白家人的要求一人牵驴带上六只猫从甘泉坊出发，开始了第一份活计。
钱塘门附近的街巷飘满花香，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鸟儿在枝头欢唱，孩子们在花丛嬉戏，老人们则坐在树荫下闲谈。
白大人骑在驴背上指路。
他们顺利地找到了白氏宅院。
——“可是汴京来的许馆主？”
许念上前交手行礼：“正是。”
白家下人引他进门。
白氏宅院分为前院、中院和后院三个部分。
前院是接待宾客的地方，家具多为红木制成，雕刻精美，彰显着主君的身份；中院是书房，文房四宝一应俱全，墙壁挂满名家字画；后院则是林园，有假山鱼池，种植各种花卉。
曲莲很开心，到处沾花惹草：“白大人，你家好气派啊。”
白大人：“放开那朵花，这是我家，请不要到处标记气味。”
曲莲回过头，张大嘴巴，嗷呜一口把那朵牡丹吃了。
白大人：“……”
许念沿着鹅卵石路穿过假山，听见不远处传来男女欢笑声。
园中摆着一场素宴。
主榻是带屏风的式样，上面坐着两位老人，应是白家的翁婆。
家里的兄弟姐妹带着儿孙围坐在榻前的长桌旁。
大人的活动丰富，有的品茶，有的下棋，有的采撷花卉，有点簪纱帽；
孙儿孙女则在长桌的另一头玩耍，或抽千千，或转转盘。
许念正观察情形，忽感到脚边的草叶一动。
——“喵~”
草丛里是一只貍花，身体纯黄，四脚白色。
许念嘶了声，觉得这只猫怎么看怎么眼熟，蹲下身又仔细打量。
貍花也歪过头，伸出前爪拨弄了一下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