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幼危搂在怀里,揉了揉他的额头。
幼危已经习惯整天被抱着,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她肩头,一点黑色在他脑海里炸开。
他只来得及看见云执鹰的侧脸,云执鹰就已经转身下山,消失在视野中。
“小宝?”姜小云问。
幼危这才发现刚才不小心用了力,他连忙松手:“对不起,我想去那边走走。”
他指着云执鹰离开的方向。
云执鹰为什么来墓地?来看谁?云家的哪个人死了吗?
那太好了,他要鼓掌庆祝的。
姜小云道:“好,让你哥抱着你吧。”
墓地在山林间,轮椅不方便,幼危在平地都不能走太远,何况这种路。其实幼危嫌坐轮椅的自己像小瘸子,走不动的时候,都是容逾尘抱着。
幼危摇头:“我可以。”
云执鹰离开的那片墓地很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一座墓碑下有一束崭新的球菊,他几乎是处于本能地走过去。
他的墓碑就这么孤独地出现在他眼前。
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幼危。
死亡时间是三年前,只有十八岁。
原来他三年前就死了。
酒鬼姓张,在酒鬼家时他叫张幼危,在云家时他是云幼危。可现在他死了,死后什么都没有,仅仅是个无名无姓的幼危。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可笑。
原来他什么都不是,既不是张幼危也不是云幼危,当时他和云执鹰争,怕云执鹰抢走他三少爷的名声,却还是被抢走了。云执鹰一遍遍许诺带他离开云家那个地狱,到头来却是他亲手把自己推入地狱。
现在他是容幼危了,有爸妈和哥在身边,他想如果想他死了,没有醒过来,会埋在他们容家人附近,而不是这样孤独到,连一个姓氏都不配拥有。
“容先生?”一个声音响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云执鹰突然去而复返。
幼危挨着容诚站,被他高大的身影挡在身后,又带着帽子墨镜,全副武装,云执鹰一定认不出来。
果然,云执鹰的目光只是在他唇上一扫而过。
“云总。”容诚与云执鹰客气地握了握手,“云总也来扫墓,这么巧。”
云执鹰点头:“是。”
“那就不打扰云总了。”姜小云说,“我们这就走。”
她走在最前面,幼危和云执鹰之间隔着容诚,而容逾尘走在最后,把幼危挡得严严实实。
“他是谁?”幼危问。
容诚低头解释:“爸爸在生意上认识的人,云家的三少爷,年少有为。这两年名声很响,对了,他好像和你差不多大。”
姜小云转头嗔怒:“姓容的,你不多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差不多大的两个人,云执鹰已经是名声响亮的云总了,可他们儿子却在病床上浪费三年,好不容易醒来却连路都走不好。她怕容诚这个大老粗伤到儿子自尊心。
容诚和容逾尘两个人都是齐刷刷虎躯一震。
“老婆我不是故意的。”容诚赶紧道。
容逾尘后知后觉发现没有被骂,幸灾乐祸地牵着幼危的手,走在最后,看老爸伏低做小地哄老婆,乐得不行。
幼危扯了扯他的手。
“怎么了?要抱了,是吧。”容逾尘刚一低头,就福至心灵地知道弟弟要抱,弯下腰,轻松把刚刚一百多斤的弟弟抱起来,任劳任怨给弟弟当代步工具。
幼危抱着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他肩头。
云总,云家三少爷。
云执鹰成功夺走了自己拥有的一切,把不该是他的据为己有。
幼危想云执鹰现在最后悔的恐怕就是,三年前那场拍卖会没有成功进行下去,不然卖掉自己,说不定还能为他巴结上某个大人物。
幼危心底的恨意在此刻抵达顶点,他忍不住握紧拳头,他身上没有什么肉,三年里一直靠营养液维持生命,能恢复得这么快还是因为家人不离不弃的照顾。骨头硌得他浑身上下都在疼,恨意让他想撕咬云执鹰的肉。
只有云家地狱以及酒鬼的血脉,才能生养出云执鹰这么恶毒的人。
这样的恶人还是不要继续祸害了,他才是最该死的人。
云执鹰最好现在立刻死去。
既然想报仇,幼危就不会再等待,他抽空搜了搜容家,知道容家是百年世家,姜小云出身书香门第,两人的婚姻不仅美满,也给各自家族带来空前绝后的利益。这样的家族,云家再过个一百年也比不上。
以爸妈和哥哥对他的宠爱,幼危相信随变动点手脚,都能让云执鹰现在的社会地位崩塌,可是他不能直接让父母去对付云执鹰,他没有理由。
他必须亲自动手。
更何况手刃仇人这种事,幼危也不准备假以他人之手,不仅是云执鹰,还有云遮、云迦……他们所有人,幼危都要亲手报仇。
目前医生说最好还是静养。
幼危没有犹豫,从墓园回来这天晚上,他拿着通知书去书房。
容诚正在处理公司的事,姜小云给他打下手,偶尔出点主意。
幼危把录取通知书递过去。
容诚很惊讶,摘掉老花眼镜:“不是不是想去了吗?”
幼危不知道怎么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吃回去。
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姜小云瞪了老公一眼:“怎么,你和小宝一样大,可以陪小宝玩啊?小宝要和同龄人在一起玩,不让他去学校,他能去哪里找同龄人?就你们父子两个毛手毛脚的!你还想小宝陪着你喝茶?容逾尘这个大老粗,抱着小宝下山,不到半个小时的路,小宝腰上都能青一片!你就不能让小宝出去找同龄人一起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