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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玄幻 > 妖怪笔录 > 第一章 暴君泪

高空悬月,冷色照影。

嘎~

陈旧的木门带着历史的尘埃被推开,上面雕刻的是崇尚力量的妖怪偏爱的传说恶鬼。门旁两只独眼的乌鸦左右探头,猩红的眼眸注视着一切来客。

上面有那么一块比起木门大得离谱的牌匾,写着“埋骨冢”。字面镀上了流荒川妖怪们最喜欢的红色,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希望来的人能记住这里,亦或者是记住这块精心雕刻的牌匾。

“客人来了?”房屋的最深处传来呕哑的嘶哑声,像是破了的风箱。

祈源一步踏入屋内,冰凉的月光洒下将其影子拉向房屋的最深处。

“要买点什么?”呕哑的嘶哑声再次传来,从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位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妖怪,是一只站着的乌鸦,两米高个,如墨一般的羽毛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声,猩红的独眼紧紧盯着来访的祈源。

祈源身着深蓝色的披衣,宽大的衣袍上是与这格格不入的人类脸庞。

“买一把刀。”祈源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一把刀?客人里面请吧。”屋主伸出巨大漆黑的翅膀。

房屋被刻意料理过,明明是三天两头就有人到访的店铺却刻意打理成这种古老荒凉的模样。

琳琅满目的奇异东西被摆放在朱红的货架上沉积着厚厚的灰尘,许多雕刻着恶鬼花纹的陶罐里传来叽叽咕咕的声音,是里面不知名的东西挣扎着想要跑出来。

阴暗的角落里,几根触手爬行向木门的方向,粘稠的绿色液体将地板腐蚀出一长条凹陷。

祈源微微驻足,下意识看向触手的位置。

也就是这时,一只干枯的禽类爪子狠狠钉死了那几根触手,随后锋利的喙利落地一口将所有“出逃”的触手吐入腹中。

屋主用翅膀最前方的羽毛指了指头顶的吊灯,其实也不能叫做吊灯,只是几个透明的罐子里泡着几条发出荧光的触手。

“暮明虫,地底下的东西,加上一些失落花的毒液能有不错的照明效果。”

看来是有不安分的虫子“越狱”了。只是等待他们的不是自由,而是由死亡缓刑变成了即刻执行。

祈源没有去问它会不会被毒死这种愚蠢的问题,只是道:“这种东西还是少碰,虫王可还活着。”

屋主轻笑用打量着祈源,“客人好见识,大多数粗野的妖怪可不了解什么虫王。啊……客人作为尊贵的化形妖怪怎么屈尊光顾小店呢?您是哪座门庙的妖怪,小的以后也好拜会拜会……”

祈源面无表情,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

屋主连忙点头,可是眼中的阴沉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祈源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作为妖怪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这个“埋骨冢”是境边有名的诡店,传出过许许多多的“店吃客”的传言,没有一点真本事是从它这里买不走东西的,据说它敢这么猖狂还没被干掉是沾了点流荒川里一位大人物的面。

所以它这里的东西好是好,但买走也是不容易的……

两只妖怪慢慢走着,似乎都不急着买卖,屋主时不时向祈源介绍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牛马面的汗珠、噬魂蛛脑海中的毒囊、土山甲的护裆鳞。

而且屋主的介绍总是能够引起客人的注意,像什么怎样获得红发魔女视为初贞的第一根头发之类的……

说实话,祈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境边商贩还懂得这么多,这些乱七八糟不知真假的东西当成一个个清奇的故事也不错。

屋主每说一个东西都会下意识看向祈源,或者说观察他的表情,总在说到一半到高潮的时候停顿,那一刻他的眼神最深处藏着柄刀,仿佛要穿过你的皮与肉看到你的骨头。

而后却又像无事一般继续念叨。

祈源不喜欢他,很多妖怪都不喜欢他,甚至好多妖怪一度要宰了他,他这种独属于境边黑店的观察手段让绝大数的妖怪不悦,更别说这里是有着“混乱的中心、遗弃的废土”之称的流荒川。

结果呢,比他弱的死了,比他强的……

也死了。

不得不说那位他头顶的大人给他的面子还真多。

祈源不想和这种人纠缠不休,所以。

祈源轻呼口气,闭上双眼。

这一刻,屋主愣住了。

苍白的月光像是一柄寒锋剑从门缝中撕开暗幕,迷迷糊糊,古老的柜架上的尘埃随着屋子主人的呼吸扬起,那些大大小小的罐子里的东西挣扎着不停发出咚咚的响声,淡淡腐朽的气息吹拂着屋主的脸颊,在“吊灯”下一切都是显得安宁。

一切都是一副安详的模样,没什么特别的,就和平常自己一个妖怪待在房子里没有区别。

可是……现在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妖怪,他的面前刚刚可是活生生的站着一位客人的!

只是一息,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在他的感知中那位客人的的确确消失了一息!

是快到无法反应的速度吗?

不,四周没有一丝被极速摧残的痕迹。

他敢以自己性命发誓,就在刚刚,那位妖怪其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眼皮,他从始至终都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可是最奇怪的就是明明自己一直看着他,可是自己所有的器官都告诉自己——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自己其实能看见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屠谬山野妖怪的血腥味,可是即使是这样他的器官还在告诉他那里什么也没有,仿佛从灵魂最深处传来的号令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的器官都说了一个荒谬的“谎言”。不是幻术,不是迷法,而是凌驾于其上的一种越过六感直击灵魂的“消失术”,让人不自觉的想到了不惹人注意的……影子……

眼前的客人面容冷峻,不带任何情感的眸子如同天上可见而不可触的星辰。

这一次“隐藏”起来的是妖怪本身,那有没有可能有一把要渴血刀也藏在自己无法意识到的地方,甚至或许就在客人的手中也说不定。

屋主第一次觉得上面那位大人也给不了自己安全感,心里默默将眼前这位妖怪划出“绵羊”的名单。

祈源只是安静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有的妖怪就是这样,你只有给他到一些东西,他才会老老实实给你办事。妖怪的性格可能千奇百怪,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妖怪,尊重强者与力量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客官,买刀这边请。”呕哑的声音平和许多,经过一系列所谓的“试探”屋主与祈源终于开始了真正的交易。

“客官,来我这买东西的妖怪不多,买刀的就更少了,外面那些卑劣的妖怪用不上我这儿的好货,所以小店这里还是有不少好刀的。”

祈源跟着屋主来到武器库,屋主一路与他向前,四周大大小小的刀斧像是垃圾一样随意丢在两侧。

不得不说走过了前门现在才来到了“白骨冢”真正的核心,十几米高的房顶全部与山融为一体,山被掏出了一个大洞,外面只有一个小小的木屋,而里面才是它真正的模样。

四五米的大斧,七八米长的阔刀,甚至还有一柄过十米的大锤,肉眼看见的沉重,武器都是这么简单粗暴,是外面那些大体型妖怪趁手的家伙。

屋主见祈源的视线被那堆“铁疙瘩”吸引,怕祈源误会了什么说:“客官,这些东西上不了台面,让你见笑了,这些粗货也就那些只有一身力气的蠢妖会使使,您还得跟我进去。”

祈源看着阔刀下已经腐烂发霉的一截断肢没有再说什么。

“客官,到了。”屋主驻足在一个沉重的石门前,上面一颗活灵灵的大眼睛张开四处打量。

祈源能感受到石门后那股已经溢出门外的妖气。

屋主在门前等了会,不悦地眯起猩红的独眼,猛地抬起它干枯的利爪狠狠划过门上的大眼睛,乳白的不知名液体随着三道伤口喷泄而出,眼球剧烈的起伏,眼皮疯狂的颤抖。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开门!”屋主大嗬,呕哑的声音尖细刺耳。

咔咔~

石门打开,那一股股源自于不同妖怪的妖气扑面而来。

屋主一路向祈源介绍着它宝贵的妖刀。

“这把叫恶吃,是用贪吃鬼身上剥出来的东西打成的刀,会在砍伤身体时吞食血肉。”

“这把叫暴续,是用爱哭精的器官和骨架打成的剑,锋利无比。”

“这把叫山妖,是拿大山猿的血肉炼成的……”

“这把叫奎文……”

“……”

祈源一路上没有正眼瞧过这些刀剑斧枪,虽然境边这位的收藏的妖刀确实多,但他的目的只有一把刀……

屋主见到祈源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一口询问也没有,它或许明白了这位客人要什么了。

屋主停下了唠唠叨叨的话术,沉默地一路向前走。

形形色色的妖刀从身边掠过,长长的过道在脚下都变得短小,耳边掀起的风抚摸过各种刀刃带来了鬼哭狼嚎班的呼啸声,身后的祈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风暴眼中散步的幽灵。

最后,屋主在最深处停了下来。

呕哑的声音从它暗黄的喙里发出,“客官,最后一把了,你自己看吧,相信你会满意的。”

一道石门又被打开,没有惊天的煞气,也没有庞大的妖力,只有一把精致的长刀在吊灯下闪烁着寒芒,刀身上染着青红的蜘蛛图纹,刀柄里传来密密麻麻像是节肢动物在金属上行走的细小响声。

祈源认识的刀不多,但眼前这把他恰恰知道,这是生活在流荒川境边所有的妖怪都知道的传说。

鬼匠复挣在咏怨河的源头打了一把好刀,据说在刀胚时就屠了悬阴山血蜘蛛满门,刀身上有着拘魂的力量,将血蜘蛛世世代代的生死魂魄都拘于刀身,最终被融锻永生永世封于刀内以供驱使,是一把不折不扣的鬼刀。

这件事让生死看淡的流荒川妖怪都不禁恶寒。

祈源难得高看了这个黑店老板一眼,这种自带故事的刀即使不是十分强大也是极其难得的。

妖怪们一生都在追求着虚无缥缈的名,姓名、名声、名气,理所当然他们希望自己手里的刀也能够之相配。

屋主整理了一下头顶的斗笠,半边阴影将独眼遮住,漆黑的羽毛都随着更加深邃了起来。

它在等着祈源的赞赏,因为在境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武器比这把名为缚蛛的刀更加珍贵,它相信即使是化形妖怪也会对其有几分兴趣。

不自觉的,屋主下意识因为自己的藏品而骄傲,干枯的爪子敲击在冰冷的的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回响。

但是,令它没想到是,祈源只是微微诧异于缚蛛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而不是这把刀的本身。

在昏黄的吊灯下,屋主眯起那只独眼疑惑地看向祈源没有丝毫欲望的眼睛。

“不喜欢?”屋主忍不住问,就像自己搬出最引以为傲的姑娘却不能被多看一眼一般有种耻辱感沉积于心。

祈源站在一旁的影子里,发丝低垂,视线与屋主在半空中相遇,开口:“我要一把杀不死妖怪的刀……”

……

沉默。

屋主将斗笠拉得更低,呕哑嘶哑的声音似乎在调笑他,“刀也分三六九等上中下流,一把好刀应该是能跟快跟好的杀死敌人,而一把杀不死妖怪的刀只会让所有妖怪耻笑,那是最下流的刀,连着它的锻刀师都会一起成为笑柄。”

祈源扬起嘴角,这是他进来后第一次笑,笃定道:“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话毕,仿佛窗户纸被捅破,屋主死死盯着祈源。

它从未有过的反反复复观摩这位客人,似乎想要将他的脸死死烙印在脑海之中。

“你是为它而来……”

屋主思绪绵延,想起某个日子里那位大人的话,从缚蛛的刀架下取出一个盒子,递给祈源。

“多少钱?”

“一万颅。”

“当年卖给你的时候只有三千颅。”

“一万颅!”屋主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祈源没有再与之争论而静静看着手中的东西,在屋主目光下打开了那个十分陈旧的盒子。

盒子在岁月中被遗忘,时间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灰尘铺了一层又一层。

打开盒子的瞬间,这件几十年前尘封的东西完成了命运的交接来到自己手中。祈源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时间,历史与岁月像是微风从自己的指尖溜走,让他的手掌不自觉微微颤抖。

飞扬的尘埃中,祈源好像又见到了那位严格而又慈祥的老人,他和自己沐浴着月光,身上的衣裳总是单薄,一道道有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从他苍老却健壮的手臂延伸,看向自己的脸上总挂着一种莫名的认真,每次都会让自己的内心泛起微微的涟漪。

或许在阵阵虫鸣中,他会照常抬起手掌,抚摸自己的头顶。

跨越了漫长的时光,那时年幼时听见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祈源……带上暴君泪……离开这个鬼地方。”

暴君泪,这把刀的名字。

“世间最暴虐的君王最后留下的仁慈之泪。”

这把刀,只斩不杀,是一柄永远也砍不死妖怪的仁慈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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