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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玄幻 > 妖怪笔录 > 第二章 窃贼

“一万卢没得商量吗?”祈源拿起精美的刀鞘,细细观摩着上面的纹路。

屋主暗黄的喙上的细齿紧紧咬合,一瞬间羽毛全部炸起,斗笠下的“脸”仿佛在忍耐着莫大的恐惧。

好一会,豁出去般,摆出自己最恶毒的模样,道:“没得商量!”

说完,屋主下意识盯着祈源手里那把刀。

微光如银幕下的残存,在洁白的刀鞘上映出了自己的头首,雕刻的永生藤纹路活过来般在刀鞘上疯长,刀柄上的日月星辰亮起给予万物生长的能力。

但,屋主只从其中感受到了一种窒息的感觉。

祈源拔刀了。

刀身被拇指推出,伴随着冷兵器的寒光被另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握住。

起风,眼前少年的发丝扬起,一瞬间被刀带起的气浪排尽了屋主一切的勇气。

完美的刀影在空中画出工工整整的半圆,冰冷的刀锋切过头颅。

破皮、割肉、断骨。

屋主第一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像是在永无止境的黑夜中行走,在那一瞬间他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一幕幕如幻灯片一样闪过。

祈源收刀,把所有寒芒纳于刀鞘,房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吊灯一闪一闪,摇摇晃晃。

墙壁独属于大山的沉重化为这一刀的背景,无数灰尘像是被飓风挟持四散。

好一会。

屋主断帧般猛地回过一口气,失去色彩的眸子骤然凝缩染上生机。

“你!”屋主大口大口喘气,一脸后怕的看着祈源。

祈源面无表情,轻轻抚摸刀柄,“看来,刀是真货。”

屋主不知道说些什么。

刀是真货?

所以当场试刀?

疯子!疯子!

祈源将刀别在腰间,漆黑的眼珠里锁着名为冷漠的野兽。

“那么,多少钱。”

屋主不敢与之对视,漆黑的羽毛因为惊惧而颤栗,好一会才缓缓吐出三个字。

“三千颅……”

“成交!”

……

屋主聆听着祈源的脚步,一步一步踏出木门。

房外的两只独眼鸦发出着嘎嘎的嘶叫,飘零的羽毛在月光下发出迷离的玄色。

祈源单手耷拉在腰间的刀柄上,深蓝的披衣完全融入夜色,踏入树阴,消失不见。

月光将世间划分成了灰与黑,大大小小的各样脚印凹凸不平,“埋骨冢”的鲜红色就极其刺眼。

半敞的门后,猩红的独眼注视着空无一物的泥泞大道。

只有几片飞叶缭乱于半空。

但是屋主知道,在那片阴影里,有一只妖怪悠哉悠哉地前行,或许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妖怪会与其他妖怪擦肩而过,会用他冷峻不禁的面孔漠然注视着形形色色的妖,但是无论如何,他始终只会站在那如同深渊的阴影之中,扶刀慢行。

行走在影子下的妖怪。

屋主下意识这么想。

嘎~

木门合上,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惊起群鸦,在月色之下飞向遥远的地方。

……

流荒川,一个永远是黑夜的地方,阳光不会光顾这一片充满了血腥与暴力的大地,群妖乱舞是对其最贴切的形容词,它是一个永恒的监狱,是一个没有前途与希望的放逐之地,妖怪最原始的恶与乱在这个温床里疯长,欺诈与压迫无处不在。

祈源听老头子说过,这可能是世界上最乱也最难以活下去的地方。

丧心病狂的妖怪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与欲,畸形扭曲的“爱”下诞生的幼妖运气差的沦为口粮,运气好的也只是重复着悲哀的命运。

这里的一切都要靠实力与手段来争取,食物、土地、金钱、乃至于性命,没有任何能约束妖怪的悬首之剑,只要你有与之相配的实力,没有任何人敢指责你的暴行,不,甚至对于流荒川的妖怪来说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对于从小到大在流荒川长大的祈源来说,也是如此。

可是……老头子说这是错误的。

祈源看向手中那柄杀不死妖怪的刀,久久地沉默。

其实祈源也不明白为什么老头子一定要让他带上这把百无一用的刀,杀不死妖怪,那一柄刀还有什么意义……

祈源抬头看向头顶这个从小没有发生过变化的夜空,紧紧握住手中冰凉的刀鞘,眼中依稀露出了几分憧憬。

就像有一把刀超出他的认知杀不死妖怪,那么是不是也有一个地方超出他的认知呢?

老头子,世界上真的有你说的暖洋洋的“太阳”吗?

外面真的和流荒川有着天翻地覆的差别吗?

而我真的能逃出去找到属于自己的源头吗?

祈源不紧不慢地迈着腿,树影下的他孤零零向前走去,虫鸣声将时间拉长,淡淡的雾气下渐渐只能看见模糊的一个背影。

妖怪并不是什么复杂的生物,比起人来说它们更加的纯粹,一生追求的东西就那么三个东西——力、名、源,妖怪的三求。

力,力量是妖怪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天生的暴力基因在深深影响着每一个妖怪,无论那个妖怪看起来有多么和善又多么与世无争,请不要怀疑,它的内心依旧藏着那个名叫力量的野兽。

名,名字、名声、名气。妖怪是一种从小掌握着血脉力量的生物,每一种妖怪都在经历自己种族阶层以及地域理应的一生,它们眼中的世界大不相同,与人类多姿多彩且快乐幸福的丰富生活相比,妖怪的世界总是伴随着比起阶级更加残酷的血脉差距,这种天堑般的差距无法逾越,就像金字塔一样一层一层压的喘不气来。

妖怪的血脉注定了一个妖怪到底能走多远,如果换成人的话就是:从出生的那天起,你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甚至是毫无希望的未来,一眼能看到尽头,几乎没有意外。

所以在这既定的结局里,妖怪们需要一个支撑它们前进的理由,同时在这种金字塔一样的血脉差距下,强大的妖怪需要世界能在岁月的冲刷下记住它们,而弱小的妖怪们也总会想要找到那么一些慰藉……

于是就诞生了名。

名字,只有知名的妖怪才有资格给别的妖怪取的认可证明。

有了名字在妖怪中是很值得骄傲与庆幸的事,绝大多数的妖怪一辈子也只能背负自己的种族名,直到默默无闻的悲哀死去。

名声更是代表了一个妖怪的作风,所有妖怪都希望能有更多的妖怪能听闻自己的名声,无论好坏,名声就代表了妖怪的脸面,是一张真真正正的“名片”。

而名气,当然是越大越好!这是妖怪所要不断攀登的高山!

那么,最后的源呢?

祈源加快了脚步,在流荒川里他以力量得以生存,他尊重他基因里妖怪的天性,他尊重力量。

可是,他其实对于妖怪们追求的名并没有那么感冒。

因为,他心里一直有那么一个心结……

他的源,他的来源。

自己到底是什么妖怪,自己又来自哪里,自己所谓的源头又是什么?

祈源是幸运的,他似乎跳出了妖怪们对于名的执念与追求;祈源又是不幸的,他一切关于源的信息都是一团不可见的迷雾,其他再怎么弱小的妖怪大多都知道自己的父母,再不济也明白自己妖怪的种类,可是……

祈源不知道。

祈源不执着于名也可能只是有源这个更加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况且,在妖怪的世界里,没有对于名的追求就真的是一种幸运吗?

祈源心乱无神。

妖怪,就是这样极其矛盾的生物,它们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需要东西作为自己安扎的根,确保自己不会在暴风中迷失。

并且它们比起人来说更需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老头子说过,外面有一个名为妖怪之乡的地方,所有的妖怪都能在此找到属于自己的源头。

“离开这个鬼地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源。”

祈源需要一个根,能够让他在暴风中屹立不倒。

……

落叶下坠,大地披装。

肥大的灰毛老鼠在地底啃食着硕大的树根,它们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肆意妄为地享用美食。

这些平日里颤颤巍巍的肥美老鼠大胆地进食,在这个老周山的介碑树林里不会存在视它们为美味的山野妖怪。

因为那些山野妖怪可不敢踏入这一片区域,这里是一只强大的火之妖精、尊贵的化形妖怪的门庙。

界碑林最深处,精致石桌上摆放着四尊酒器,空中躁动着的酒香在黑夜里变得迷离。

落叶乱舞打在石桌的一道道瑕疵的划痕上,身着大红色的宽袍男子细细玩弄着手中的酒器,炙热的气浪从他身上排开,脖颈完美的肌肉线条充斥着野性的美感,夸张的雄伟背肩后是一柄刻着锁魂咒的刀鞘。

它的两边坐着两个魁梧大汉,黄玉色的犄角从其背穿出,长发微扬的头颅埋在墨水般粘稠的黑暗之中,远远只能看见灯笼样的幽绿大眼。

石桌的最末端,祈源冷漠地注视着前方三位妖怪,锋利的指甲反反复复破坏着这件精致的石桌。

“你来晚了,小鬼。”身着大红宽袍的男子盯着祈源。

“东西都齐了?”祈源问。

“当然。”回答他的是其中一位魁梧的妖怪。

“破坏绝界的其他材料已经到手了,但最后那一件东西只有你能取到”红衣男子开口。

“什么东西?”祈源问。

红衣男子缓缓起身,灼热的气浪将酒杯里的酒蒸发殆尽,血红的长发如同喷发的火山,声音不紧不慢却有莫大的威严,“名刀,漠界。”

祈源只觉得荒谬,冷淡的面容都有些变形,“你要我去送死吗?这把刀可是朱皇的藏品。”

朱皇是谁?

流荒川里唯一的大妖怪,站在血脉金字塔顶端的传奇大妖,号称烈焰王座的究极老怪。

现在让自己去把它的藏品名刀给搞到手,这不就是找死吗?

或许他砍掉脑袋的存活几率都比这高。

“一定要漠界这把刀吗?”祈源问。

红衣男子扭动脖子发出嘎嘎的响声,“绝界就像是困住妖怪的一面无法推倒的大墙,我们只能试着从其中打出一个小洞偷偷钻出去。那么我们就需要锤子和钉子。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分量的锤子了,漠界就是那一颗钉子。”

魁梧大汉重新将酒水倒入酒器中,小心翼翼的生怕再度被蒸发去,两颗明晃晃的大绿灯泡兴致勃勃地盯着酒器里摇荡的酒水。

祈源紧紧握住袖口下的拳头,不由得有些烦躁。

“你知道我们不可能偷到这把刀的,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只有我才能取到又是什么意思,我不认为我可以在大妖怪的脚下偷走它的藏品。”

红衣男子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递给祈源。

雄厚的嗓音伴随灼热的气浪扑向祈源的脸庞,“它叫窃贼,一柄可以窃取权能的匕首。”

红衣男子俯身贴近祈源,像是热烘烘的大火炉,目光里有种疯狂与智慧并存的火热,铿锵有力的声音不容置疑。

“嘘——”

“听我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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