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态度前倨后恭，倒让方纵有些诧异。
不过其中的缘由也不是太难，脑子稍微转一转就有了一个大概。
首先，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实力有多强。
就眼前这两人，和那位年轻人应该能做到极限一换一，但再加上一个老者肯定打不过。
所以态度的突然转变，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颜书衡应该有所交代。
联想到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拿出瞿如观想图，可谓善意满满。
此外，颜七四突然出现在野树沟，事后想来也能猜到一点，可能和他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那么，只要排除自己的嫌疑，以颜书衡对自己的看重，有此转变就不足为奇了。
总的来说，自己刚才那番亦真亦假的作派，算是通过了眼前的试探。
想来见到颜书衡以后，还会有一次试探，只有通过第二次甄别，才能高枕无忧！
这些念头仅仅只是几息之间的事情，表面上依然不露半点破绽。
方纵疑惑地看着老者，又看了看气焰收敛了不少的年轻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怎么，不拦我了？”语气中带着一分挑衅，一分不甘。
这个反应让老者愈发安心，拱手笑道：“适才多有得罪，还请方兄弟见谅！”
作为颜家在辛罗道的管事之一，老者几十年迎来送往，可谓阅人无数。
以他多年的识人经验，基本可以确定方纵所言大致属实。
他绝不会想到，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其实是经历了十年职场打磨的社畜，而且还常年混迹各种论坛。
他也绝想不到，自己一个自诩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会在一个十八岁毛头小子身上看走眼。
“客气了，”方纵勉强拱了拱手，“你们刚才说成大人身负嫌疑，那我——”
“方兄弟所言合情合理，与颜家之前的探查大致吻合，我们没有疑问了。”
方纵试探地问：“那就是说，我现在可以往回走了？”
“当然可以，”老者殷情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陪你一起回城。”
“啊？”方纵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那——行吧。”
这个态度，完全符合年轻人该有的情绪。
毕竟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现在要跟没事人一样，别说十八岁的小伙子，就算很多三四十岁的老江湖也很难做到。
其实，连方纵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场表演有多完美。
穿越以来的步步惊心，在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将他的表演天赋彻底激发了出来。
可惜啊，大学时参加学校的话剧团还没人要，就凭刚才的入木三分，放到后世说不定都能拿小金人了。
……
当下，方纵阴沉着脸继续赶路。
老者与他并肩而行，那年轻人则落后几步。
老者一开始还找些话说，时不时问上几句细节，方纵则闷声闷气地答上几句，此外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渐渐地就有些话不投机，老者也就闭嘴不言，只闷着头赶路。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身后那名年轻人却有些不忿了。
颜家给你面子，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川哥，为什么不去看他脱困的地方？”年轻人传音道，“何必对他如此客气？”
老者微微一笑，嘴唇微动，传音给后面的同伴。
“临出来前，衡少爷特地交代了几句——”
初十凌晨，颜七四被成广笑毁尸灭迹，颜书衡发出召集令。
颜家在辛罗道的生意不多，因而只派了两名金羽卫在此坐镇。
其中一人要主持日常事务，所以召集令的事情便由另一名金羽卫负责。
而老者和这名年轻人，便是被抽调来的颜家高手，一个是一品修士，一个是三品武士。
八月十四赶到盘芝县，被一并安置在城外一座庄子里。
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千年世家的底蕴，即便在盘芝县这等穷乡僻壤，都置办了产业。
老者名叫颜三川，是颜家三房的远支子弟，和颜书衡都出自三房，属于同一脉。
颜家共有九房，人丁兴旺，外人看来犹如庞然巨物，根本无法撼动。
然而家大业大，内部纷争在所难免，各房之间暗地里也是颇多龃龉。
以此之故，同房之间利益相同，自然要相互照应相互帮扶。
比如这次主事的金羽卫，二品天师境的颜三九，恰好也出自三房。
再比如颜三川身后的那名年轻人，唤作颜三昊，同样出自三房，按辈分算是颜三川的族弟。
“衡少爷说什么？”
颜三昊级别较低，还没资格进颜书衡的书房，对许多内情都不清楚。
“衡少爷说，只要找到方纵，一旦确定他没有参与七四叔的事情，就第一时间带回去。”
“可是，咱们不是还有最重要的一步没有验证吗？”
颜三川有些无奈：“你啊，多动动脑子，多想一想。”
“哦。”颜三昊听出了老者的不耐，不敢再多问。
颜三川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难道武夫都不喜欢动脑子吗？
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方纵一眼，忍不住心中腹诽，这也是个没脑子的愣头青！
不过一路奔行下来，方纵的气力之悠长，倒是令他大为惊讶。
而更令他起了交好之意，不愿得罪方纵的一点，是其短短几天就从九品进阶到七品的神迹！
没错，是真真实实的神迹！
以他颜三川的见闻，从没听过有谁能如此精进，就算传说中的那几名武圣，也没这么快。
能让颜书衡反复强调了好几遍的名字，意味着什么，老者十分清楚。
只要回到盘芝县城，方纵通过颜三九的读心术，必然会成为颜书衡的座上宾。
凭他那令人嫉妒的超级天赋，以颜家的财力和资源，可以很快将他推上宗师境。
到那时，一个三房客卿铁定跑不了。
如果更进一步，成为武极境高手，那就是具有相当权力的客卿长老了。
这样的人，何必要往死里得罪？
至于颜三昊念念不忘的那处地方，看与不看没有分别，因为没有哪个武士可以瞒过二品天师的读心术。
方纵看似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实则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他知道，接下来的测试才是真正的考验，可此时已经没了退路。
天快亮了，盘芝县县城也渐渐显现出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