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强对此浑然未觉,仍犹自喝着酒,此时唱戏却已经住嘴下了戏台。
“吉时已到!”忽然,门外不知谁高喊一声,紧接着,院外接起一阵锣鼓喧天声音。
姜劲循声望去,月色下,一位披着盖头的新娘从宅门外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个身穿黑绸褂,面色苍白的男子。
可诡异的是,新娘子入门之后,原本热闹喜气的院内登时一片死寂。
放眼望去,方才呼喝划拳的众人此时都直勾勾的盯着新娘,那眼神中竟带满了兴奋与贪婪。
面色苍白的新郎官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满脸戒备的将新娘护在身后。
渐渐地,一人动了,两人动了,十几人乌泱泱把二人围了起来,只剩下姜劲身边的石强,歪着脑袋,表情惊愕的望着面前的乱象。
那新郎似乎没料到会突生此事,虽在人群中奋力抵抗,但耐不住对面人数众多,很快便被打的倒地不起。
而新娘的身影在众人的哄抢下晃动浮沉,如海上的一叶红舟。
可姜劲却忽然发现,随着新郎倒地,众人旁边倏忽出现了一个纸人,身上画着黑色褂子,睁眼直勾勾的看着众人!
姜劲看了看那纸人,心中有了一丝猜测。
“住手!”姜劲正思忖,忽的闻听身边传出一声暴喝。
姜劲侧目一看,却见石强的头颅不知何时已经如常人一般昂起,满脸怒意的看着众人。
众人似乎也未想到此时会有人阻止,竟也真的停了下来,齐齐转身望着石强,面色阴沉。
石强此刻满脸写满怒意,抽出腰间短刀,缓步朝众人迎去,那新娘子也快步躲到石强身后,瑟瑟发抖。
“婚配嫁娶之日,竟敢如此行径,你们这帮宵小真是好胆!有我石强在此,我看谁敢?!”
这石强,面对这乌泱泱二十几号人傲然而立,竟丝毫未露惧意。
此时之前带姜劲进宅的那青褂老头不知何时已立于众人身前,朝石强出声道:
“一个行山的穷汉子,也来这耍横?拿了钱,下山去吧!”说着扔到石强脚边一袋金银之物。
石强手持短刀,傲然前行,看着脚边钱袋发出一声冷哼。
“砰。”
一声闷响,钱袋已被石强踢飞到空中,里面金银铜板如雨点般簌簌落下。
忽的从中迸发出一点寒芒,那石强竟趁这功夫持着手中短刀,便朝青褂老者奔去。
看样子,他想先一步把这老头杀了,震慑旁人!
千钧一发之际,老头身边一个男子冲了出来,替他挡了这暴起一刀。
随着石强将短刀拔出,那男子应声倒地,而众人身边则又现出一个纸人。
姜劲看着纸人,心底升起一股子荒谬感。
他倒是彻底弄明白了眼前这一幕。
看样子这院里的一切就像是一台戏,而这些倒地的人则像是没了戏份的戏角,只得化为纸人在旁等候。
可这么多灵魂附身于纸人之上,为的却是...
唱出戏?
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而比这更为怪异的是,这石强虽满身正气,却终究是个凡夫俗子,按道理来说他很难伤到这阴邪之物。
但那纸人却在他的刀下现出了原形。
带着疑问,姜劲将视线投向场中,却见此时石强已被众人按跪在地,手中短刀也已滚落在旁。
那老头弯腰拾起短刀,踱步到石强面前,脸上掺杂些贪婪的意味:
“真是把傲骨头,不错,不错。”
说着短刀寒芒一现,从石强昂起的头下划了过去。
这片障境也随之快速模糊,隐约间,姜劲发现那老头似乎抬起头对自己森然一笑。
还不等姜劲多想,眼前倏忽一闪,自己已然回到了村口。
望着四周一间间挂着丧灯的泥土房,姜劲心下已然有了些猜测。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姜劲缓步来到宅子外,漆黑一片的宅中,熟悉的呼喝声果然又一次传出。
看来这障境随着石强的死便又回到了起点。
那老头最后看向自己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
“兄弟!”
正思索,身后一道声音吓的姜劲浑身一颤。
回头望见那黑灿灿的糙脸,正是下午才见过的王二虎,此时见自己被吓得够呛,正朝自己挤眉弄眼的露出坏笑。
姜劲忙朝地面看去,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地上有影子。
王二虎原本挂着笑的黑脸被姜劲这么一弄也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伸出宽厚的手掌拍拍姜劲肩膀,嘿然说道:
“咋了兄弟?以为又中了纸人障呢?”
“别说那玩意还真挺邪性,我刚才都看着我太奶了!”
随着王二虎的动作,姜劲顿时感到肩膀涌进来一丝精纯煞气,心中这才放下戒备。
那鬼物可以纵使可以让人陷入障境,可不掺杂鬼力的煞气却是做不了假。
“那你怎么破的?”姜劲想起之前那能骗过自己法眼的鬼物。
“破?”王二虎挠挠头:“破啥?我扶着老人家聊一路呢,这不到了这她忽的不见了,我才寻见的你啊。”
“......”姜劲见他一脸耿直,一时无话可说,只得拉着他到宅门一旁问道:
“虎哥,你怎么来了?府里收到我的求援了?”
“没错,严头知道你有难,便派我过来助你。”
“那府里可知这地方为何如此邪性?”姜劲连忙问道。
王二虎闻言摇了摇头说道:
“为何如此邪性府里倒是不知,不过这地方我之前便来过。”
“此地本是个村子,唤作龙头村,但当年忽生了场大火,把这村子里里外外烧了个干净,一个活口也没剩下。”
姜劲心下恍然,怪不得这院内漆黑一片,原来都是些烧死鬼。
说到这,王二虎面露疑色:
“当年火灭之后,我被派来此地调查,确实发现些邪性之处。”
“哪里邪性?”
王二虎思索着说道:
“这山村起火,本极难熄灭,多会波及到附近山林,可这场火,却只把这村子烧了,村边竟是连棵草都没遭牵连。”
“看那样子...”王二虎挠着脑袋,斟酌着说道:“就像是...寻仇一样,为的就是把这村子村民烧死。”
姜劲听到这说法也感觉有些离奇,水火无情,什么火能有意识的只把村子烧了?
王二虎见状憨笑着说道:
“我个粗人说不出个一二,反正这地方确实邪性,你呢?到这以后碰到什么怪事了么?”
姜劲闻言也把自己到了宅子后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王二虎毕竟当了侍郎多年,大小的邪祟也见了不少,闻言认真思索了会,疑惑着开口说道:
“若按兄弟你说的,这障境既是成亲,若想破局,应从新娘子下手才对,她在成亲之日遭此横事,必然怨气冲天,化作厉鬼寻仇才对吧。”
姜劲闻言心底也彻底明悟。
倒也怪不得自己,方才在障境之中,那新娘子的存在感实在太低,自己一时并未留意。
现下回忆,要说这障境中谁的怨气最大,恐怕非她莫属。
“虎哥所言极是。”姜劲开口说道:“若是想把这纸人与障境一并祓除,恐怕还真得想个对策。”
一旁的王二虎听到要想对策,连连摆手:“这事就得靠兄弟你了,我这头脑,可想不出什么主意。”
姜劲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凑到王二虎身边说起了自己的计划。
“...兄弟。”
王二虎听了后,眼睛不禁瞪的老大:“你这计划...刚才老哥吓了你一下,你不会是借机报复吧?”
“怎么会虎哥?再说方才我也未被吓到。”姜劲面不改色的看着王二虎。
王二虎见姜劲不似玩笑,自己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认命似的点了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朝挂着红纸灯笼的宅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