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宅门口,那老者却依旧像是初次相见一样,躬身邀请二人入宅。
姜劲与王二虎对望了一眼,迈腿步入宅中。
那老者将二人引到方才所坐的位置前,一回头,却只看到了王二虎一人的身影,当下不禁一愣。
王二虎见状立即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小子坏了肚子,去上茅厕,不管他,好酒好肉先上一些。”
说着便径直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那老者闻言也没多说,犹自去忙着招待其他宾客了。
王二虎不经意的扫了眼旁边空着的凳子,又瞥了瞥仍不断灌酒的石强,上手便把他面前酒坛子抢了过来。
“你这兄弟怎么有好酒自己揣起来喝?给我也喝点!”
那石强见酒坛子被夺,木然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歪着头急道:
“你要想吃酒自己朝那管家要便是,抢我的作甚?”
王二虎像是早料到他会如此一样,闻听此言,扯开破锣嗓子便叫嚷道:
“管事的!过来!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来你这吃喜酒酒却不够?”
随即眼睛死盯着正不断穿梭在宾客间的老者。
此时台上戏子仍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曲,满院宾客也呼喝划拳。
闻言却都停了动作,齐齐的望向了王二虎。
王二虎见状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唾沫,又瞥了眼身边空着的凳子,仍高声嚷着:
“你们宅主呢?出来!我倒要看看是哪家人这么小气!”
此时,远处的老管家忽然捧着坛子酒来颠颠小跑到王二虎面前,歉然说道:
“酒来了,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你说见谅便见谅?给我满上!”王二虎见管家过来了,梗着脖子说道。
此言一出,老者的脸色登时落了下来,整个院子也变的鬼气森森。
可顿了顿,仍佝偻着腰,给王二虎满满的斟上了一碗酒,僵着笑脸说道:
“贵客如此懂酒,这喜酒可定要多吃几碗。”
王二虎这才满意的拿起酒碗,慢慢送到嘴边。
那老管家见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把酒坛放到一边,转身便欲离去。
“啪!”
谁知老者还未离去,一个酒碗登时被掷到自己脚边,摔了个稀碎。
“呸!这什么鸟酒,连马尿都不如!把自己泡脚水端上来了?”
“哪来的癫汉...”
王二虎这话一出,就连身边的石强也按捺不住,朝一旁的王二虎推搡过去。
话未说完,石强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手臂顺着王二虎的身体便穿了过去。
“这癫汉子...是鬼?!”石强顿时大惊失色。
老者此时已转过了身,后背仍滴答着酒水,脸上带着些寒意,道:
“贵客好无礼教,老身好意拿这美酒招待你,反倒有错了?”
王二虎手里已经又把石强面前的酒碗端了起来,闻言哼道:
“这是美酒?你自己尝尝!”
说着手腕一抖,便将碗中酒水朝老者泼了过去。
老者侧头躲过,面上已沾满杀意。
周围宾客似有所感,登时离开八仙桌,一齐朝王二虎扑了过来。
见众人袭来,王二虎忙向后躲闪,谁知竟似慌不择路,犹自躲到了院中角落处。
老者见王二虎自己寻了条死路,一改方才慈眉善目之色,嘴角挂起冷笑,抱起酒坛子,率着众人步步逼近,嘴里说道:
“敬酒不吃,贵客偏偏要吃罚酒,这美酒,老身偏要让你喝的一滴不剩!”
“吉时已到!”
众人正欲上前,忽被宅门外传来的呼喝引得纷纷回了头。
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新娘与新郎此时已经缓缓步入宅门。
再转过头,却见这莽汉不知何时已抬起了那张黑脸,定定的看着自己,咧嘴笑道:
“老东西,你虎爷爷演的像不?”
“不好!”老者反应过来当即转身,身边众人也飞快朝着刚进门的新娘冲去。
可就在此时,一柄闪烁着七星宝箓的赤红宝剑,已从新娘的胸前透体而出!
那新娘登时发出一声凄厉嘶吼,双手把着胸前斩鬼剑身不断挣扎。
而头上披着的红盖头也掉落下来,露出那新娘的真实面目。
竟然是一张犹如瓷器开片,满是裂纹的惨白鬼脸!
这女鬼犹自挣扎几下,便渐渐倒地,而其身后的姜劲,也现出了身形。
与此同时,原本宽敞的宅院,也随着新娘的死去,如褪色的水墨画般渐渐消失,被一片烧的漆黑的废墟替代。
果然,这里便是之前那发生火灾的村子!
而院中除了老者外的众人没了幻境遮掩,也纷纷现了原形,化作一个个点着睛的纸人!
感应到一股鬼力从刀尖传入,见院中纸人朝自己飘来,姜劲当下准备再掏出一道消弭符隐去身形。
可余光却发现此时自己的身前晃荡着两根纸扎的手臂,侧头一看,一个纸扎的人头耷拉在自己的耳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是那纸新郎!
这下姜劲无暇顾忌面前纸人,纵身向后一跃,同时身形转动,将不知何时攀上背后的纸新郎一脚踹飞。
可这般耽误之下,身后袭来的纸人已是近在咫尺。
危急之时,一道火光从身后亮起,身后也传出了几声隐约的鬼嚎。
回头一看,王二虎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手中持着柄燃起烈焰的短柄朴刀,闷声说道:
“我就说这老头不懂待客之道,这等大喜日子,院子却搞的黑咕隆咚,待虎爷爷帮着搞亮堂点!”
这朴刀不同于姜劲腰间的横刀,刀身十分宽大厚重,一般都会配上甲胄,用于战场厮杀所用。
此时被本就健硕的王二虎拿在手里,挥舞之间刀风四起,竟毫不违和。
众人本就死于火灾,如今魂魄又附在这纸人上,登时被这火刀吓得不轻,便欲四散逃离。
可王二虎哪里肯给他们机会,刀身火光暴起,身形朝着院内纸人追袭而去。
姜劲见状便也想将手中符箓放回,前去支援。
可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消弭符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心思电转之下,姜劲猛一抬头,却发现那符箓被沾在了那纸新郎手中。
当下便拔出横刀,想将那纸新郎顺手除掉,谁知那纸新郎似乎并不受那老者控制。
见自己拔刀,纸扎的手臂下意识弯曲,将那符箓抬至身前,动作看着十分老练。
而后,在姜劲的注视下,那纸人,竟缓缓隐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