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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是压抑的沉默。
方婶提着保温盒过来时,温宁恰巧苏醒过来。
“咦,温宁,你醒啦?”
面前一片白,温宁脑袋里还有几秒钟的空白,她的记忆回笼到给傅翀深补课的时候,怎么现在是躺在床上了?她的头有些痛,闭了闭目,抬手时才发现手背上插着针,“方婶,我…怎么了?”
陪床上的傅翀深挣扎着坐起身,方叔连忙把轮椅推过来,抱着傅翀深放到轮椅上。方婶让了下位置,把保温盒放在床柜上。
傅翀深布满血丝的黑眸看着温宁,心疼到无以复加。
方叔道:“你这孩子,和家里闹了矛盾怎么也不和方婶方叔说?一个人住在网咖里是怎么回事?看,现在病了吧?等病好了,哪也别去,就住我们家,家里就深深一个孩子,你过来住,深深也热闹,你给深深补课,也不用来回走,多方便?”
方叔表达的意思就是傅翀深的意思。
傅翀深的黑眸里不知何时装满了希冀,他紧紧地看着温宁。
温宁完全没想到方叔会知道她家里发生的事,当即楞了会。
方叔把事情的来龙去婉转地解释了遍。
方婶现在才知道温宁身上发生的事,气愤得差点就飙脏话!
温宁竟然这样可怜!
温宁听着,坚强的心突然就狠狠抽了下,眼眶湿了,一滴泪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角滑落,眼眶里的软弱傅翀深看得一清二楚。
方叔心疼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了?”
温宁连忙用手去抹泪,哪想到是越抹越多。
傅翀深皱着眉头,黑澈眼眸里掠过无措,慌忙伸手自床头柜边抽了纸巾,帮她擦眼泪,他说:“别哭。”
温宁接过纸巾,温润的指尖触碰上他冰凉的肌肤,温宁心中闪过些许异样,她连忙收拾情绪,尴尬地看了眼傅翀深和方叔他们,“方叔,方婶,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谢谢你们。”
方婶笑道:“你这孩子,还和方叔方婶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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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宁因为右手在挂水,所以不方便吃东西。
原本方婶打算喂她吃饭,傅翀深执拗地拿着碗,执着地拿勺子舀了一口粥递到温宁的面前。
温宁看着一脸认真的傅翀深,小脸莫名有些烧,她急忙说道:“傅翀深,我可以用左手的。”
傅翀深稳稳地握着勺子,说:“你吃。”
温宁看了眼白粥,一个男生在一个女生生病的时候喂她吃饭,这叫温宁不想想歪也想歪了~她尴尬地余光瞥了眼方叔方婶。
然而,方叔方婶两人正在看用药清单,注意力根本不在这儿。
温宁暗自唾弃了自己一把,傅翀深有孤独症,情感意识薄弱,她怎么能往那方面去瞎想?
傅翀深见她一直不吃,便把勺子往前递了递,“你太瘦~你要多吃。”
温宁看这他纯净的黑眸,两秒后,张了口。
这么单纯,她在乱想什么?
傅翀深看她吃了,心里像是吃了蜜,双瞳中绽放的光芒就如星辰大海般璀璨。
方叔方婶相视一眼,给自家小子点了个赞。
方叔借由交费,拉着方婶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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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温宁吃完了,她靠着枕头,无语地盯着不断往身体里灌入的药水。
傅翀深安静地坐在轮椅边,顺着她的视线也看着药水。
十分钟后,温宁有些不自然地看着他,“傅翀深,……你,能不能帮我叫个护士来?”
傅翀深立刻问:“手疼?”
温宁抿了抿唇,双腿不自觉地弯曲,皱着眉头说:“不是,…我……我想~”
傅翀深看着温宁一张小脸通红,担心地又问:“什么?”
温宁真是憋不下去了,她错了!她怎么能把傅翀深当成正常人来社交?正要开口时,傅翀深看着她通红的耳尖,说:“你是想上洗手间吗?”
温宁眼睛明显怔了两秒。
艹~傅翀深孤独症好了?
温宁深吸了一口气,“是,你帮我叫下护士,方婶一直没回来~”我要忍不住了…
傅翀深想了想,又说:“我帮你。”
温宁瞪他:“……”
傅翀深滑动轮椅转到她的右侧,以巧劲把病床上的撑杆拿起来,虽然他是坐着的,可是有撑杆在,完全不用担心细管里会回血。
温宁看着傅翀深手里的撑杆。
傅翀深说:“你下来的时候当心碰到手。”
温宁有些无语,没动。
傅翀深见她不动,医用术语自然地说了出来,这些话是他在那场车祸里捡回性命时,尿道管插得时间太长,自主方便成了问题,护士长常说的,他想也不想便能背出来:“膀胱长期性憋尿会引起逼尿肌受损……”
温宁脑袋里只觉‘轰’地一声炸开,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走,走。”
傅翀深一手滑动轮椅让开了位置。
一病患一伤残来到病房的独立卫生间门口。
傅翀深先进去,帮温宁把撑杆插入马桶旁边的洞口,接着退出来,不忘提醒,“小心地滑,我就在门口,有什么可以叫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温宁愣了一下,这是傅翀深和他说过最多最流利一次的话,她只觉得有什么要从心里破土而出。
真正如厕的时候,温宁郁结了,试想一下,有个人站在卫生间门口,就算是关着门,但是你只要一想到这人是个异性,这还尿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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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床上,温宁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房间里真是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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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温宁的消炎药挂完了,护士过来拔针。
十分钟后,医生过来看了下病人的恢复情况,便开了药,写了医嘱,便可以暂时出院,回家好好养着了。
方叔和傅翀深几乎是两天一夜没有闭眼,两人已是疲累至极。
方叔叫了代驾。三人到达别墅时差不多两点多。
方婶帮温宁安排在了三楼的客房,其实就在傅翀深房间的隔壁。
温宁进房间后,看着明显新换的粉色床单,心里如翻到了的酱料,五味陈杂。她和傅翀深非亲非故的,医院里看病的钱都是方叔出的,现在又住在他家,温宁对自己的负资产痛苦极了。
方婶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带着她往房间里走,温柔说道:“温宁,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想别的事。”
温宁除了点头暂时也做不了什么。
隔了会,方婶便出去了。
温宁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乱麻,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水的缘故,就这么闭着眼睛睡着了。
…
…
温宁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睁眼时,入目一片漆黑。
“温宁~”是傅翀深在叫她。
温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六点半,原来她又睡了一下午。
她连忙爬起来,回了句,“哦,马上来~”
温宁开了灯,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略略整理了下,才开了房门。
傅翀深看她脸上红扑扑的,心里也放心不少,“方婶,叫我们…吃饭。”
温宁点头说好。
…
两人下了电梯,进了餐厅,迎面被香味吸引。
温宁身体刚好些,饮食上还需清淡些。说是清淡,方婶却是变着花样做了好几样。
香蕉百合银耳汤,凉拌金针菇,耗油生菜,三鲜豆腐…
方婶说:“温宁,你放心,住在我们家,方婶保准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快来,多吃些。”
温宁内心涌上感动,点着头说:“谢谢方婶。”
温宁其实说不上胃口有多好,但是按奈不住身旁傅翀深的殷勤。傅翀深像是装了马达,见温宁碗里没蔡了,立马给她添新菜。
温宁胃口不怎么好,也吃撑了…
吃完晚饭,方婶收拾桌子,温宁想帮忙,方婶却怎么也不肯,说她病才刚有起色,先好生歇着,等以后好了,有叫她帮忙的时候。
温宁不好意思地被赶出了厨房,来到客厅。
方叔和傅翀深坐在客厅里,傅翀深手里拿着一本书,方叔则看着电视。
温宁找了个位置坐下,也跟着方叔看电视。
大约看了三十分钟,傅翀深放下了书,叫了声:“温宁,我们去书房吧。”
温宁抬脸说:“好的。”
方叔看得正起劲,听到响动,“你们快上去吧?深深,温宁需要休息,作业别做得太晚。”
傅翀深点点头,便和温宁走了。
…
两人回了书房。
温宁病了一天一夜,老师布置的作业什么都没做,现在好些了,她也要紧补起来,否则星期一得开天窗了。
温宁刚拿出一份语文试卷,面前便多了张银行卡。
“这是……?”
傅翀深认真地看着她,说:“是钱。”
“我知道。”
傅翀深又道:“给你。”
温宁:“……”
隔了两秒,她把银行卡推回去,说:“傅翀深,我不要。”
傅翀深皱眉,“你缺钱。”
啧,这是我缺钱所以要给我钱?傅翀深是这个意思?
温宁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什么思维模式?她差点就气笑了,她同样认真地看着傅翀深,说:“傅翀深,我是挺缺钱的,但是,我不能随便接收你给我的钱,我需要通过我的努力来赚取我的生活费,包括以后的住宿费……和……”
温宁说着说着,后面的话竟然有些说不下去。她现在虽是傅翀深的家教,可傅翀深这样聪慧又哪里需要家教?
当初自己没钱,的确是被方叔开出的条件诱惑到了。
虽然现在拿到的预支工资,她有些理不直气不壮的,但是,也是因为她是家教,她才拿得心安理得一些。
傅翀深突然给她钱,这样的钱,她是不可能收的。
温宁说:“反正~傅翀深,这钱我不能收。”
傅翀深捏着那张银行卡的指尖不断泛白,为什么温宁不收?他执拗地把卡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温宁,你收下!”
温宁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傅翀深,我真的不能收!”她略作思索后又道:“傅翀深,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无缘无故,没有血缘关系,除了同学~什么也不是,你没有义务给我钱花,你明白吗?”
温宁说这些,纯属是想告诉傅翀深什么原因她不收钱。但是傅翀深却在那句‘无缘无故,除了同学,什么也不是’上钻了牛角尖。
这句话像是一把匕首直接插入了他的心口,傅翀深只觉得胸口疼痛不已,他克制着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本就偏白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他的手掌成拳,紧紧地握了许久,突然就把那张碍眼的卡狠狠地丢了出去。
就是因为这张碍眼的卡,温宁才会说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