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韦玮回到教室,她再忍不住,一个人抱头痛哭起来。
其余同学看过成绩榜,所以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伤心。
可没人上前安慰韦玮,而是大都围在陈小伊身边,不断夸她给班级挣脸。
“陈小伊你刚才看见没,a班的那几个女生脸都气绿了!”
“哈哈,就是就是!谁教她们平时一个个眼高于顶的,这不,被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踩在脚底,看她们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对了陈小伊,你成绩怎么突然上去的?也教教我们呗!”
陈小伊全程保持礼貌的微笑,只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嘴角僵了僵。
她成绩是怎么上去的?被两个天才轮番轰炸,当然是被虐上去的呗!
另一边,穆阳很是欣慰,他的排名虽然只有前二十,和陈小伊不能相比,但看到陈小伊考第一,他竟是觉得比自己拿第一还要高兴。
直至耳边传来韦玮的抽噎声,穆阳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终是走过去。
“不用你假装好心。”韦玮开口赶人。
穆阳也不生气,他在韦玮旁边的空位坐下,就这样静静陪着韦玮。
“你没听见吗!我不用你怜悯!”
相较韦玮激动,穆阳却是仰头,感叹般的笑了笑。
“还记得开学那天吗?”穆阳幽幽吐出一句。
韦玮皱眉,她胡乱擦干眼泪,“干嘛,想怪我无视你?切!”
正值课间,班级里各种吵杂声不断,可随着穆阳眼神变得悠远,韦玮只觉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一些遗忘已久的画面,再次浮现脑海。
“你好,我叫穆阳,以后请多关照。”
“牧羊?你……来自草原?”
“呵呵,是静穆的穆,阳光的阳,意欲动静自如。”
“啊,抱歉是我失礼了。我叫韦玮,以后也请你多关照。”
“娓娓道来?”
“不是不是,是韦绍光的韦,珍奇玮。”
“哦,看来我们一样。”
“什么一样?”
“名字,还有……思想。”
那年初一,那天开学典礼,那会子阳光明灿,两个初次见面的少男少女相视一笑,韦玮扎了个马尾辫,小脸红扑扑的,穆阳亦是简单的板寸头,和其他新生一样,两人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
同日韦玮被任命为班长,穆阳则是成了班级男生的中心人物,两人没再交谈,只是到了放学,韦玮突然叫住穆阳,“抱歉,拖累你晚走,是老师让我建个班级群,我……我……”
“需要所有男生的手机号码?放心吧交给我。”
“啊……那个什么的,非常感谢!”
“客气什么,忘了早上说过的话?”
“……什么话?”
穆阳摸了摸耳朵,短短片刻一枚黑色耳钉便映入韦玮眼底,是穆阳故意戴上去的。
“请多关照。”
然后穆阳走了,背对着韦玮,他做了个告别的手势,“耳洞我早就打了,作为回礼,这件事麻烦你替我保密哈。”
学校有校规,无论男女生都不能穿耳洞,尤其初一新生,教员看得特别紧。
韦玮愣住,她傻乎乎地追出几步,“你……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穆阳没有回答,而是留给韦玮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回忆到这里结束,此刻韦玮看向穆阳,“当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你明明可以一直隐藏下去的,反正只要挨到初二,老师就不管了。”
穆阳手枕到脑后,颇为惬意的合上眼,“听过两只猴子的故事吗?”
韦玮不解,她沉默着没有作声。
穆阳便自顾自继续道,“从前有两只猴子被卖到马戏团,它们局促不安,害怕表现不好会受到责罚,所以它们拼命练习骑单轮车、走钢绳,日复一日终于有了点成绩,可当它们真的快要上场表演了,其中一只猴子紧张到手足无措,另一只猴子为了平复同伴的情绪,它故意在同伴面前摔跤、暴露缺点,后来两只猴子的首演很成功,有人好奇地问它们,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两只猴子互相看看,一只不答,另一只则是转问它的同伴,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摔跤?”
这下韦玮听懂了,她唇瓣嗫嚅,在‘谢谢’两个字即将出口前,穆阳起身,“有个女孩曾和我说,在这样的年纪,她只想好好念书,现在她做到了,以十分优秀的成绩证明了她不忘初心。那韦玮,你的初心呢?当年那个纯净的少女还在吗?”
说到这,穆阳余光从韦玮身上划过,“我等你的答案。”
“哎呦,穆阳你怎么还在这啊,a班的学霸不服气,刚才来给小伊下战书啦!”盛骏骁说着一把拉过穆阳,“她们去了后操场,走走走,我们得赶紧过去,否则小伊肯定吃亏!”
于是在韦玮愣怔的情况下,穆阳和盛骏骁急匆匆跑出教室。
“陈小伊……”韦玮一点点垂眸,“你口中的那个女孩是她吧,毕竟从升学派对那天起,你的眼里就再没出现过其她人的影子……”
为此韦玮恨过也哭过,甚至在开学后她对穆阳视若无睹,全是心痛所致。
也许是无法排解这份苦楚,韦玮开始暗中观察陈小伊,无论上课、下课,但凡陈小伊的一举一动韦玮都牢牢盯住,至于要做什么,韦玮还没想好,总之不能让陈小伊好过。
然而……
当年那个纯净的少女还在吗?
穆阳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似是一记皮鞭,狠狠抽在了韦玮心尖,她一点点握拳,悔恨的浊泪终是从眼角溢出。
另一边,学校后操场
“小伊!”穆阳和盛骏骁赶到的时候,凑热闹的人群已悉数散去。
“你没事吧?!a班的人说什么了吗?”穆阳急急问道。
陈小伊无奈的轻叹一声,“约我下周比赛,届时由他们班的老师出题。”
“什么?!他们班的老师?那不是明摆着偏袒a班吗!”穆阳怒了,“不行!我找欧阳老师说理去!”
被陈小伊拉住,“不用了,欧阳老师刚才来过,他没有反对。”
话落,容暮晴跟着嘟囔,“欧阳老师也是的,不仅没反对,还说什么来者不拒。”
“……。”穆阳和盛骏骁对视,两人皆是无语。
这天中午,邱浩慈来初中部找陈小伊,和上回一样,他们去了凉亭‘野餐’。
“我听说有人挑战你?”邱浩慈问。
陈小伊闻言明显讶异,“你怎么也知道了?”
邱浩慈唇角微勾,弧度是不变的迷人,“亲爱的好友,别忘了我是学生会长,初中部的事逃不过我耳目。”
“呃,好吧。”
两人边吃饭边聊天,邱浩慈不断给陈小伊夹菜,而陈小伊总会习惯性的作弄他一下。
又是一个口味混搭的饭团摆在邱浩慈面前,他蔚蓝眼波流转,就有一缕委屈溢出,“唉~,那些向你下战书的人一定会后悔的。”
陈小伊笑,笑声爽朗,“借你吉言哈!”
不过邱浩慈也就是这么说说,接着他恢复正色,“我去帮你摆平那群家伙?”
“哦……?”陈小伊故意拉长尾音,“怎么摆平?说来听听。”
“开除,劝退,或者让她们父母的公司停业,随便怎样都行,只要我的好友高兴。”邱浩慈身份非凡,他的话在教务主任那等同圣旨。
岂料陈小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这些?真没创意。”
邱浩慈便以为这点惩罚对陈小伊来说还不够,他琢磨了一会,复又道,“华夏有个说法叫一人犯罪株连九族,亲爱的好友,你该不会是想把那些人的亲戚,也统统连带进来吧?”
倒不是邱浩慈心慈手软,而是他担心事情闹得太大,将来那些人会对陈小伊心生怨恨,做出疯狂报复的举动。
“傻瓜,以暴制暴解决不了问题的。”陈小伊已经吃的半饱,她斜斜靠上栏杆,模样颇为慵懒。
邱浩慈仿佛看到了江月,他眼神下意识放软。
“她们挑战我,无非是觉得能赢,但倘若她们输了呢?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邱浩慈仍旧温柔的看着陈小伊,“应该会不甘心吧。”
“错。她们会怕,无法掌控的事物,超脱她们预计的情况,足以让她们畏惧上好一阵子,待到日后缓过劲,她们再想要和我一争高下,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陈小伊的话邱浩慈没能听懂,他眨眨眼,“你生病了?”
然后邱浩慈变得紧张起来,“难怪你最近越来越白,是不是得了白化症?!”
‘噗—’陈小伊一个没忍住竟是轻笑出声,“没有啦,不是生病,而是我打算出国念书,这里的人情世故太复杂了,复杂到我每晚午夜梦回,心境都是难言的惆怅。”
“不行!”邱浩慈口比脑快,“你出国了谁陪我吃午饭?”
陈小伊奇怪的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位会长同志,您老人家要吃午饭还愁没人作陪吗?再说你明年该升大学了吧,是继续留在赫兰纳还是回英国深造?我想你父母应该会替你选择后者,到时我们一样见不了面。”
邱浩慈一愣,半天接不上话。
“好啦,我也就是想想,还没决定呢,再说出国念书的费用还没着落,一切不过是空谈罢了。”陈小伊宽慰他。
说实话,陈小伊也舍不得邱浩慈,舍不得穆阳,舍不得高倩以及在赫兰纳结交的其他好友,所以在没做好充分准备之前,陈小伊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今天是出于气氛刚好,陈小伊才会随口一提。
尔斯国际医疗中心
嬴肆已能独立下床走动,他去了趟隔离病区。
“这位病人什么时候才能换到普通病房?”嬴肆询问护士。
护士看看窗户内的白梦盈,又查了病检记录,“应该还要过段时间,具体根据她恢复情况决定。”
“好的,谢谢。”
嬴肆说完覆上窗沿,背对着护士,他唇角微微勾勒。
……
山峦之巅,四面冰雪覆盖,凛冽的寒风不断呼啸,没有草木,没有生灵,就是在这样一个生存环境极其恶劣的地方,一中年男子身着单衣,他矗立许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男子嘴唇冻到青紫,皮肤逐渐开裂,可他似是不觉有痛,反而轻声默念着什么。
直到最后一抹余晖落下,男子方才徒步回走。
破烂的石屋,一小盏油灯,和一些硬到变质的干粮,男子没有胃口,直接席地而卧。
不多时屋外响起一声雄鹰呼喝,‘啪嗒—’有什么东西随之掉落到门口。
男子早已心如死灰,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唯一放不下的,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
于是将雄鹰捎来的书信取进房里。
和以往不同,今天的信封有些沉重。
男子打开,里面有几张照片。
他一张张翻阅,眉旋即紧皱。
男子有大半年没收到过女儿的来信了,不承想今天看见的,竟是女儿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消失已久的情绪瞬时倾泻,如同星火燎原,男子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内含强烈悲鸣,在这片不毛之地,异常可怖。
……
周六的上午,嬴肆在医院前台办理手续,恰逢陈小伊提着水果来看他。
“你……这么快出院了?”陈小伊不免讶异,毕竟她没听二哥提起过。
嬴肆朝她笑笑,“是啊,一天几万的病房费,我这种穷人哪里担待得起。”
鲜少的嬴肆开了句玩笑。
“哦对了,倩倩还不知道我受伤的事吧?”其实嬴肆早打过电话给高倩,这么问不过是试探一下陈小伊是否守诺。
“恩,我一直没告诉她,只说在街上见过你一次,让她不用担心。”
两人闲聊之际,护士已经办理好手续。
眼看嬴肆这就要走,陈小伊疑问出声,“你……不去看看白梦盈?”
闻言,嬴肆眸光有片刻哀痛,旋即他恢复正常,“不看了,等她醒后你通知我一声。”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还很紧张她吗?”
这回嬴肆紧紧盯住陈小伊,直到陈小伊不自在的别开眼。
“你……很希望我关心梦盈?”
嬴肆的语气沉重,陈小伊只觉掉进泥潭,她拔不出腿。
“随便你,你们俩的事情与我无关。还有这些水果你拿去,我先回家了。”
陈小伊说完抬步,岂料被嬴肆从身后拉住。
“我送你。”
“不用,你顾好自己吧。”
“我伤口已无大碍,送你回家而已,不妨事的。”
面对嬴肆的纠缠,陈小伊不再搭话,她奋力抽回手,奈何嬴肆指如铁钳,陈小伊竟是怎么都挣脱不了。
“小伊,别拒绝我好吗?”嬴肆几近哀求,“当年还有很多事我没告诉你,让我送你回去,一路上慢慢讲给你听?”
巧得是话音方落,嬴肆手机震动,是夏菱来电。
见此,他眼底划过不耐。
“不接么?呵呵~。”江月双手插在衣兜,状似悠闲地朝二人走来。
“二哥!”陈小伊赶紧跑到他身后。
陈小伊无意识的举动,江月却是心头涌上一道激流。
他讨厌英雄救美的老把戏,讨厌一切没有新意的套路,可今天,他不止这么做了,还觉得比以往任何事情都更让他愉悦。
“不怕,有我在~。”江月暖暖一笑,手仍旧插在衣兜。
另一边,嬴肆已经快速讲完电话,在看见这幕后,嬴肆不知怎得,唇角竟是扬起一个极为古怪的弧度。
天才博士?受人敬重的院长?呵呵~,原来也有弱点!
“我有点事先走一步,小伊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我很高兴。”嬴肆说完,目光从江月身上略过,“还有江博士,非常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来日鄙人定当涌泉相报。”
他的话很正常,可陈小伊愣是心跳漏了一拍,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难道……她错了吗?其实嬴肆早已无可救药,其实她不该有一念之仁的?
陈小伊脑子很乱,不觉间她已经来到隔离病区,江月则是陪在她旁边。
“院长。”负责值班的护士上前打招呼。
江月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跟随。
然而护士没走,“院长,有件事我觉得奇怪,本来想记入周报的,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那我还是当面告诉您吧。”
江月颔首示意护士继续。
“昨天有个男病患来过,问了几句关于白梦盈患者的情况,之后他驻足了约莫半个小时,期间我听见拍照声,可回头一看他两手空空,您也知道隔离病区是不允许携带手机等电子设备入内的,万一出现信号干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脆去查了住院部信息,记下那名男病患的姓名,并且转告了其余护士,以后再见到他要仔细检查他的随身物品。”
“哦?”江月似有兴味,“是叫嬴肆?”
“是的是的,院长您怎么会知道?”
江月不答反笑,“不用提防了,他不会再来探视白梦盈。”
因为这个女人对嬴肆而言,已经失去了所有可利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