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汐在安辰的店里呆了一天，回家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心情要更轻快一些。
路上遇到几次机动车压线开到自行车道的情况，她都忍住没有做什么“正义之士”，这要是放到之前，特别是心情不算晴朗的时候，遇到这种违规的情况她比谁都正义凛然，仿佛她就是这条路管事的，以正义之名行着“路霸”之事。
此时，坐在副驾驶的李慕泽放眼注视着面前这个，美其名精神疗养院的建筑，俊脸上看不出情绪。
但熟悉他的西陌自行把车窗打开一些，让外边的凉空气散进来，和身边这位冷空气提供者无形的交流交流。
“进去看看？”西陌说。
李慕泽收回视线，靠着座椅又沉默了一会儿：“他的主治医生怎么说？”
西陌正色道：“五年前被人送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现在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嗯。”李慕泽应了一声没说别的，但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西陌在置物箱拿了盒烟出来，给他递了一根。
李慕泽没有拒绝，一般有关他亲生父亲的事，一向自觉烟酒不碰的李慕泽会偶尔放纵了一下。
他就着西陌凑过来的火机点了烟，轻轻吸了一口。
西陌把窗完全打开，让他把烟吐出去，然后自己也跟着拿了一根出来，只夹在手上，没有点：“他前前后后的事，你现在要听吗？”
李慕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西陌看了他一眼，开口说：“一开始的，你也知道那场急救他是主刀医生，出了意外，病人没能下手术台。”
李慕泽拧了拧眉头，似乎想起了那段时间父亲白天不是白天，夜晚不是夜晚，反正是暗无天日的生活状态和一蹶不振的精神情况。
有些细节他不愿意回想，每一次都让他害怕，是的，毕竟那是他一向开朗健康把生老病死看得很淡的父亲，性情改变的过于突然，只有12岁的他根本没办法理解和适应，这给他的童年留下极其暗淡的一笔。
李慕泽看着指间的烟，侧目看他一眼，示意西陌继续说下去。
西陌点头：“毕竟是意外，病人家属没法接受，去医院闹得不可开交，你爸爸他本来就处于不愿原谅自己的自责自悔状态，所以那些人来的时候，他生为医生对面这种情况就算不能还手也可以试着躲避，但他没有躲。”他说到这里终是吸了口烟。
慕泽是他的兄弟，感同身受办不到，但同样心情沉重得不行。
说到这里得时候，李慕泽夹着烟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不可控制的颤抖。
“你爸虽然工作忙但是锻炼还是没缺乏到欠缺的地步，还挺抗揍。”西陌说这话的时候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压一压那些不忍去想象的场景：“但是有些闹剧就是不厌其烦，有一就有二，毕竟悲哀转变的愤懑是可以没有极限的，医院不作为，没能即使为本院的医生做出解释，也没有做到保护好医生。病人家属在医院得不到医院应有的回应，本来也没想要什么补偿的他们不仅只在医院发泄怨气，在回家的路上也堵了他好几次。”
李慕泽闭着眼听着，只能在颤得越发明显得指尖看出他不稳的心绪。
西陌深呼口气继续道：“那段时间估计你爸爸的心理就有点问题了，医疗事故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医院不作为也就算了，人心不古，同僚还不忘借机落井下石，一方面担心给你们带来麻烦，一方面满心的压抑无处可发迟早要出问题，所以不知处于什么心情下他自导自演，真枪实弹的来了一场可能自己都会觉得恶心的家庭狗血剧，伤了你妈的心后毅然决然的离了家。”
西陌说着伸手过去摁了摁李慕泽的肩：“估计他做这件伤你们心的事，就是为了让你们在他离开后不去找他。”
李慕泽手心里出了一场冷热交替的细汗，一对轮廓好看的薄唇在听到这句话后猝然抿紧。
“那些人对他来说估计是恶魔，离开临城那天，又来找了他一次，这一次伤得比较严重，头部被钝器砸了一下，半个月后他自己离开的临城，估计目的地他也没想好，拿着一张身份证像个不谙世事的儿童求助于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辗转几次来到了这座城市。好在他发病的时候，房东及时发现，也好在他不是分无分文，最后被送到了这里。”
李慕泽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眼角有些发红，语气极力的控制还算稳：“不会没有人去查证他的身份吧？就用指纹确定一个人有没有亲属不是很容易么，即使他离异了至少也有个前妻和儿子。”
“他没被联系亲属就直接被送这里的过程查不到了，不过我的主观猜测你要不要听？”
李慕泽深深吸了口指尖即将在无知无觉间燃尽的烟，呛了一口导致声音有些哑：“不用。”
说完，他打开车门下车到十米外的垃圾桶上摁灭了烟，有洁癖的他居然盯着垃圾桶就发起了呆。
西陌也下了车，只不过他只靠在了车身上，没有过去打扰，他能主观猜测到的，李慕泽怎么可能想不到，更何况那是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西陌知道李慕泽绝对不好受，说是会沉痛也不为过。
慕泽打心底里是恨他父亲的，从崇拜到恨只需要对方对妈妈残忍的背叛和不负责任。
李慕泽站了二十分钟后整理好自己的神绪，坐回了车里说：“真冷，走吧。”
“行。”
半路，李慕泽接到了方莹的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不知道，只听他说：“我今晚晚点回去。”
他挂了电话后，西陌说：“去散散心？”
李慕泽侧目看他：“怎么散？”
“蹦迪泡吧打棒球，拳击攀岩泡妹子，任君选择。”
李慕泽手肘撑在敞开的窗边，吹着强劲的冷风说：“还以为你要我光顾你的卡丁车俱乐部。”
西陌切了一声，义正言辞的说：“你临时包场有损我俱乐部对预约顾客的诚信，散心可以奉陪，要是触碰了我的既得利益可就没兄弟情可以讲了，利益面前感情靠边站！”
李慕泽笑了笑：“爱钱如命啊你。”
“你小子是不知道赚外快有多不易，想要多点零花钱想为我将来的媳妇准备礼金我有错么？”
“俗。”
“我擦，就你不俗，你最新鲜。”
李慕泽笑倒在座椅上，然后叹了口气，刚刚那没完没了的笑意已经来无影去无踪了，就好像他本来就没笑过，他盯着路边在他眼里今天格外暗淡的景说：“笑真费劲，我喝风都喝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