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厌，你的零食掉了！”
秦厌的手指动了动，蜷着，又张开。如此反复，他似乎是终于有了反应，半蹲下身，把零食从地上捡起来。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动作，花了他很多力气，他喘了口气，有冷汗冒出来，他虚虚地把手握成拳，抵在胸前。过了会儿，才平复下来。
朱昌茂楞了楞，走近了些。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声音放的很轻：“秦厌，你没事吗？”
秦厌缩在角落里，摇了摇头。他身上的水渍还没有干，顺着头发直往下滴，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朱昌茂还想再说些什么，卫昊已经扯着他的衣服，往那头拽了拽：“富贵，你到底还上不上课啊？”
卫昊扯的力道并不大，但是朱昌茂一时没有防备，被扯得一个踉跄。他有些茫然，回头：“日天？”
“走了走了，雨都停了，你还在那边做什么。”
“行，那我先给秦厌打声招呼。”
卫昊摆摆手，过了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径直往前走了两步。走了一半，又顿住。
得了得了，不管阿琛的事儿。
他也没法管。
也不知道这个叫秦厌的，什么来路。
朱昌茂小步跑到秦厌面前，他向来都不喜欢运动，这会儿难免的有些喘。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秦厌，我走了啊。”
没人回应。
他也不觉得尴尬，又摸摸自己的头。笑得憨憨的，自顾自地往下说：“秦厌，你也早点回去上课吧。”
很快，上课的铃声响起。
几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四下寂静，只有秦厌待在角落里头久久没有动弹。
*
墙角的花开了。
雨散去，风吹皱了天空上方的云。
疏疏朗朗的。
又是美好的一天。
“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砸下来，没了生息。
“秦厌！秦厌！”
秦初雪浑身都是水，狼狈不堪。才一会儿功夫，没看到秦厌，她就担心得不得了。每次秦厌回家，总是会带着一身的伤口。她一路问过来，听人说，秦厌朝着这边走来了，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了。
她喘着粗气，发丝黏在颊侧，她没有半点儿察觉。气还没喘匀，就抬眼往里头看。
里头的人像条死狗一样，喘着气，趴在地上。
她的步子顿了顿，放慢了脚步：“秦厌？”
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秦厌总是让自己受伤，可从来没有一次是这样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秦厌的不对劲，她蹲下身，伸手，拨开黏在秦厌脸上的发丝。秦初雪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秦厌讨厌别人碰他。哪怕这个人，是从小一起和他长大的她，也是一样的。只有在秦厌没有意识的时候，秦初雪才有勇气碰他。
“秦厌，你知道吗？你真的很烦。”说这话的时候，有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也没擦，“怎么会有你这种人，老是让我担心。”
没有人回应，秦厌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男生的脸色如雪般苍白，他的面容俊秀。唇很薄，没有半点儿颜色。
说着说着，她又哭喊起来：“秦厌！你是不是有病？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她的声音很尖锐，沙哑难听，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嘶吼。
依旧没有人回应。
周围很寂静。
“秦厌……”
秦初雪放轻了声音，俯下身，把头靠在秦厌的胸膛，有泪往下淌。
是温热的。
她还在说话，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秦厌，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一定不想知道，没关系，那就这样吧。你知道的，我拿你向来都没什么办法。”
“那我当你妹妹好吗，一直都当你妹妹。”
“其实，左右无非也就是死。”
“我可以陪着你的。”
“可是，你能不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
没有人回应，秦厌永远都不会回应她。
秦初雪知道的。
嗯。
就这样吧。
她的爱恨，与旁人无关。
其实，她也才十五岁。可这人生啊，却长得望不到边际。
*
下午第一节下课。
许陌没在座位上，她敲开办公室的门，说明自己的来意。
青城一中是青城当地最好的高中，这所学校采取的还是以学生自主学习为主。在高一阶段，是不设立重点班和非重点班的。因而，也就不强制住宿。但大多数学生还是选择住宿，这样，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还没有上课，办公室里，老师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批改作业。许陌推门而入，脸上的神情很平静。见是她来了，唐芝有些惊喜：“圆圆，来，小姨给拿些糖。”
大抵是刚下了雨，室内还不是很亮。因此，办公室里亮着灯。许陌的眉目隐在昏昏光线下，显得有些沉静，不同于别的小女生的气质。
唐芝一愣，意识到许陌是有事找她，她轻声问：“圆圆，这是怎么了？”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
许陌摇摇头，轻声道：“小姨，不是的。”
唐芝松了一口气，又提起心来：“那这是？”
这个决定，许陌已经做了很久了。她知道，哪怕再怎么喜欢小白家，她也不能总是住在小白家。至于自己的家，早就在很多年前就没了。左右，也无非就是个房间而已。况且，又经历了这么一出，让她明白，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想通了，她抬眼，看着唐芝。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姨，我想住校。”
住校？！
唐芝心里一疙瘩，一把火就上来了，一定又还是许南山那个杀千刀的祸害的。可考虑到办公室里，还有很多老师坐着，她强忍着，没有发出脾气来，小声说：“真的决定了？”
许陌点点头，又问了一句：“小姨，我晚上可以住在学校里头吗？”
唐芝一愣，眼眶有些发红了：“住什么住，和小姨回家。小姨的家，就是你的家。”
许陌没出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小姨，给。”
绝口不提住在她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