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返校时,许窃刚换回校服,从换衣间出来。
宋一鸣在外面等着,一看到她,就笑着走过来,许窃看到他手里,捏了一个创口贴。
江也喜欢的女孩子,于他而言就是老朋友,而且这女孩跟一高其他好学生不一样,没有天之骄子该有的傲气,她浑身散着平和。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许窃知道他跟江也是朋友,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只好以同学相称。
宋一鸣把头发往上弄了弄,递过一个创口贴,调笑着说:“江哥眼睛肿了,下场后死活不贴,旁边蹭破了皮,劝他也没用。”
他也只听你的话了。
“你帮忙说说他呗,把这个创口贴给他,他就听你的话,一见你就会高兴好几天,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许窃知道江也孩子气,这年的他比六岁时还要幼稚,却又好相处,爱笑,爱玩了许多。
他真的很奇怪,别人还是孩子时,他中规中矩,生活方式宛如老人,别人成长后,他化做了孩子,放荡不羁,不可一世。
大约是年少时压抑得太痛苦,他成长得太快,还未来得及体味年少该有的乐趣。
这样也好,她的少年,不再孑然一身,无依无靠。
“谢谢你们对他这么好。”
许窃没回答他原先的话,接过了创口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一鸣平时混蛋惯了,说起话来控制不了,可在许窃这儿,他没法犯浑,因为许窃说起话来很正经,她说谢谢,就单纯的是在谢你,她问你有什么事,也并非是搭讪或吸引注意,她是很认真的在问你。
这样的女孩,江也遇到,还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真他妈赚了。
难得听别人说句谢谢,还为了江也,宋一鸣有点难为情,挠挠头,笑得不好意思:“还真没怎么对江哥好,我们都是大老爷们,粗糙惯了,说这些有点无足轻重,平时都是江哥照应我们,别看他坏成那样,谁都敢打,其实心里难受都没人知道。”
他们每个人,都懂江也的难过。
江也把苦楚藏得很好,可怎么藏,难过多了,总会被人发现。
“你不知道他家有多可怕,整个房子,除了白就是黑,压根没出现过其他色调,就他住的那房间,连墙都是黑的,我进去过一次,差点没被抑郁死。”
“我也不会说话,就谈谈这一年的他吧,女朋友是交过不少,可牵手亲嘴什么都没做,空有个名号,耀武扬威罢了,名声是臭了点,可人好也是真的,我不知道你和他发生过什么,可江哥他真的很喜欢你。”
他第一次听到许窃的名字,并不是因为一高论坛的校花排名,而是源于江也,一行人喝酒闹事,次数多了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有一次几人路过巷子口,看到里面有人在找一个女孩要钱,大概是害怕,女孩不敢哭出声,是那种极小声音的抽泣,本以为江也会直接掠过,看都懒得看一眼,谁知江也二话不说,拿着手里的啤酒罐就扔了过去。
两队人面对面时,宋一鸣只有一句操,势均力敌不说,这还算是多管闲事。
那天,江也看都没看那女的,就死命打人,血流了一地,最后解决,他也只是打了个电话,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
来了很多车,擦了满地的血,第二天回归平常,像从未有过任何动静一般。
他知道江也的身份肯定不一般,资料填的父母双亡,住的是一环以内的房子,几百万的车,被毁眼都不眨。
可自己也知道,跟着他,并非是为了钱,钱,他一样有。
读不好书就回家继承千万资产。
看中的,是江也身上的无拘无束以及张扬,他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羡慕。
那个女孩说要报答他们,江也只要了根绿色发带。
是一根带着轻纱,看起来十分柔软的绿色发带,不算太宽,好像是用来扎头发的。
那天夜里,江也把自己锁在房里,周遭只有黑暗,宋一鸣进去看时,他趴在灯火通明的落地窗边,手里紧紧拽着一根绿色皮发带。
他喊了声江哥。
没人应,一直到后半夜,才听到少年特有的清脆声音,带着凄凉:“许窃,我好想你。”
他没听清,过不太久就忘了。
殊不知那一声许窃,藏着十六岁少年,所有的爱和思念。
爱而不得,望尘莫及以及来日无期。
许窃轻着动作点头,却暗自捏紧了创口贴,低声说:“我等等就去,谢谢你们把他照顾得这么好。”
她说了第二次谢谢,依旧是为了江也。
这回,宋一鸣没推辞,憨憨一笑:“成,我也不反驳,谢谢就少说了,江哥的人,我们不当外人。”
这句江哥的人,惹得许窃有几分不好意思,却也还是笑着点头:“谢谢。”
“……”
宋一鸣快疯了,说了三句谢谢,她到底多有礼貌啊?
跟三高那些就知道撒泼吵架的女孩真的很不一样,她似乎很淡然,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看似弱不禁风,却又比谁都要坚强。
“遇上你,真是江哥的福气。”
丢下这句话,他就走了,前面有人在等他,准备去网吧通宵。
殊不知身后,那个刚被他夸奖的女孩,低头在看手中小巧的创口贴,顺着风声,她仿佛说了一句话。
她说:“可我觉得遇到他,才是我上辈子,以及上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惜这话,没人知晓,没人聆听,自始至终,只有风依旧。
许窃去操场转了圈,毫不意外看到了江也,他坐在篮球架下,眼睛微肿,手里端着那杯柠檬水。
还没喝完,他有些宝贝这杯水。
许窃靠近时,他慵懒的抬眸瞥了眼,自后,便没能移开,大约是紧张,他喉咙有点沙哑:“许……许窃。”
她忍不住笑,轻着动作,搬过他的脑袋,查看了一阵,将创口贴,慢慢贴在被蹭破皮的伤口上,还压了压,以示警告。
“下次见你要是伤口没好就别跟我说话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却见她转身往校车边跑去。
“江也,你要好好的。”
他在心里暗暗答她:“好。”
“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好啊,我就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