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对梁叔说:“梁叔叔,你光是卖报纸,为什么不卖书?”
“小兰,梁叔没有这么多钱进书,况且做生意要一步一步来,急不得。”
第二天,梁叔对我说:“小兰,昨晚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有很多书吗?干脆拿来出租,一本书一天租一块钱,这生意有得做。”
“能行吗?”我问。
“行!怎么不行!明天你就在梁叔的报纸档旁摆一个书档,你也可以自食其力了。”
“真的吗?”我开心得大叫了起来,引得路过的人都回转头来。管他呢!我可以自食其力,没有比这更令我兴奋的事了。
晚上,我将梁叔的建议告诉母亲,母亲说:“能行吗?”
“能!”我学着梁叔一样的语气回答。
这一晚,我兴奋得一夜也睡不着,只巴望快一些天亮。
母亲一早就起来了,她帮我将所有看过的书都搬了出来,足足有一个小孩那么高。书都保存得很好,没有灰尘。吃过早餐,母亲拉来一辆小推车,将书往车上搬。然后,拉着车子出门去,我跟在后面,我发觉今天的天空特别蔚蓝,空气特别清新。
来到巷口,梁叔已在那里,他的报纸档早就摆好了。见了面,他对我说:“小兰,我昨晚给你做了个木架,书就放在上面吧!”
我见到了报纸档旁边摆放着的木架,“谢谢你,梁叔叔。”我真的很感激他。
母亲却是不好意思,说:“真是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只是用几块木板简单地凑在一起,没有花费多少功夫。”梁叔不以为然地回答。
“梁叔,你说要是遇上工商来人怎么办?”母亲担心起来。
“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梁叔拿起一块塑料布,“工商来人了,用它一盖什么也看不到。”
于是,母亲和我,还有梁叔,大家一起将小车上的书搬了下来,摆放在木架上。书实在是太多了,木架都放不下,剩下的便留在小车上。
“明嫂,你放心上班去吧!小兰,我会好好看住的。”梁叔对母亲说。
“那你们小心点。”母亲叮嘱着,走了。
我守着书档,焦急地等待着路过的人光顾。
梁叔却说:“小兰,耐心一点,会有人租书的。押金十块钱,租一天才一块钱,比在书店买便宜多了。”
梁叔说得一点没错,书店的书贵得让人却步,我母亲就不再买书给我了。
报纸档比书档生意好,旁边卖牛杂的比卖报纸的好,我真不明白。
梁叔知道我的心思后,说:“这没有什么出奇的,民以食为天嘛,书报只是替人无聊时解闷用的,现在的报纸有如快餐,看过就丢,而看书要花费一些时间,又有多少人愿意将时间花在书本上?现在的人都急功近利,不把精力放在正事上,想的只是一朝发达,浮躁的社会!”
“那么说书是无用的了?”我问。
“无用的不是书,是人!不过,小兰,你可不要灰心,一定会有人租你书的。”
我想梁叔是在安慰我。
整整一个上午,一个人也没有来光顾,一本书也没有租出去。我沮丧极了。
中午的时候,梁叔买来了盒饭,我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下午,书档仍然没人光顾。到了晚上,梁叔的报纸全部卖出去的时候,我的书还是原封不动,静静地躺在木架上。母亲下班回来帮忙收起了书档,用小推车拉回了家。
我真想哭,哭自己这般的无用。当母亲在厨房煮熟饭,端出来的时候,我真的哭了,“妈妈,小兰是不是很无用?”
母亲却是笑着说:“谁说小兰无用,小兰长大了,懂得为妈妈分担担子了。”
“可是我……”
“不要再说了,吃饭吧!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去摆书档。”母亲夹了一块肉给我。
我点了点头,抹干了泪水。
当朝阳升起的时候,我和母亲又拉着装满书的小车子出发了。
梁叔照样在巷口早就摆开了报纸档,我的书档也很快摆好了。而这一天,照样像第一天一样,没人过来问一下,书照样是在木架上静静地躺着。
梁叔鼓励我,“小兰,你可不要灰心,面包总会有的。”
一连几天,木架上的书还是一本也没有租出去,我开始怀疑租书这主意是否可行?
梁叔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讲笑话给我听。说有一个人,一次在街上被歹徒抢去了脖子上的金链,后来警察抓住了这名歹徒,叫那人去认人。那人却对警察说,他不需要认人了。警察问为什么?那人说,他脖子上的金链是假的,而那天他在与歹徒的搏斗中,无意间扯下了歹徒脖子上的真金链,所以,他不去认人了。
我被逗笑了起来,这歹徒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笑过之后,我还是无精打采起来,我不需要笑话,我要有人来租我的书,只要有人租我的书,我才会高兴起来。
“小兰,想不想吃牛杂?”梁叔对我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摇了摇头,“不想。”
“这么快就泄气了?”
“五毛钱一天有人租吗?”我说。
“那你试一试。”
“五毛钱租一本书,不租白不租,五毛钱喽……”梁叔高声替我喊了起来。
喊了一会儿,终天喊来了一个人,那人是一个青年女子,她看了我一眼,顺手在木架上拿起一本书来,说:“这本书我想买下,八折吧?”
我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是我最爱看的一本,《撒哈拉的故事》,三毛的。“我的书是要租的,不是卖的。”我对她说。
她似是犹豫了一下,说:“那就算了!”说着就走开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大声说:“请你等一下!”
她果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走了回来。
“你喜欢,我送给你吧!”我说。
她先是一愕,继而专注地盯着我,问:“送给我?”
我点点头。
她说:“你这样做生意不怕亏本?”
“这书本不值几个钱,但喜爱它的人会很珍惜它,既然你爱看,我就送你吧。”
“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难得的一个,我不要你送,你按原价卖给我吧。”
我坚持要送,她坚持付钱,两人推让了一番,最终她还是付钱给我,走了。
梁叔在旁一直没说话,待青年女子走后,他说:“小兰,她说的一点不错,时下像你这样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不过,这个女子也是有良心的,要不然拿了你的书,多谢也不说一声的大有人在。”
“梁叔,你看她是干什么的?”我突然对这个青年女子很感兴趣。
“看样子斯斯文文,怕是办公一族的白领阶层人士。”
“她爱看三毛的小说,她一定想去流浪。”我猜测。
梁叔却是笑了,说:“你也看这书,那么你也想去流浪吗?”
“我真的想像三毛那样去流浪,可是我去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坐在轮椅里。”我的心早就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追寻那玫瑰般的乐园。
这一天,除了那个青年女子买走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外,再也没有人光顾了。可是,我却非常开心,我找到了一个知音,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家住在哪里,但她的出现将我几天来不好的情绪一扫而光,使我焕发了斗志。
母亲来接我的时候,我忘形地对她说:“妈妈,今天我卖出了一本书。”
“小兰,你不是说出租书的吗?怎么却是卖书了?”
“都一样。”
“可不一样,那书还不是要钱买的。”
这时,梁叔插嘴了,“明嫂,你家小兰可开心了,像拾了钱一样。”
“真是傻孩子!”母亲摸着我的头发,说。
晚上,我睡得特别甜,还梦见那个青年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