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限定了“石塔”与“卯山”两个内容关键词后，偌大的书库中检索出来的只剩下了一个结果。这依然让我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全然没有。
对目前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任何可能的情报都是有一点是一点。
唯一剩下的那个结果是一本大约两百年前的古籍，名为《景元杂记》，作者不详。
好消息是，电子数据库中储存了全本的内容，可以直接查看内容而不需要再去找原件。
坏消息是，光看介绍，这本书的记载内容可着实有些不靠谱。
图书馆馆方对这本书的内容有个简单的概述，大致是说这是这位古代的无名作者将在长宁这个地方的所见与所闻整理成书，更多的是一些匪夷所思的奇闻异事。
甚至这本古书的归类连野史都算不上，而是一本“文学”作品。
“看看？”林靖询问道。
我点点头，打开了电子书。这本书的内容不多，如果变成正常实体书籍估计也就是一本小册子，里面是一篇篇笔记一样的故事，以作者自称的“余”为主要视角。
如果仔细阅读的话应该也是一本不错的读物，但这时候我只关心塔。
关于石塔的内容在书的中部位置，描述很短，用的是半文半白的文字。大致翻译下来是这样：
“我之前在教书的时候听说江的东面有一座山，当地的人们都称呼为卯山，正好前几天几位好友邀请我前去赏玩。卯山的蛇虫猛兽很多，但我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往山里挑小路走了一个时辰，却见到了一座塔。我看这座塔不知道有多少层，一直通到云层之中。塔身是用青石搭成，塔的身上刻着各方的神怪。山里的人都用‘神塔’称呼它，或者叫做‘降生之塔’。
“传说这座塔宋朝时候就已经存在，是神灵降下祥瑞的地方，人们非常敬畏和崇拜它。明朝的时候曾经在这里建立兵营，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大概那个时候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所以把塔锁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塔里发出了阵阵野兽咆哮，像打雷一样，我们内心感到害怕，就先离开了。”
“你看出什么了？”我问林靖道。
这本书不被重视不是没有理由的，通篇都是据传，可信度相当之低。并且说话也很不靠谱，总感觉想要渲染神秘，比如什么不知道多少层还高到云里去。
虽然六层的建筑放在古代也比较罕见，但还没夸张到那种程度。
林靖摇摇头：“至少知道了名字。”
“就连名字都不确定。”我无奈道，“如果把这位好好先生所有的传说和大概都当作实际情况的话，这座塔就是至少从宋时就已经存在的、叫做‘神塔’或者‘降生塔’的地方。明朝的时候就荒废了。”
“像雷声的野兽吼声是什么？”林靖提出疑问。
“可能真是打雷吧。”我随意道，“我们进塔的时候塔里面什么也没有。再说有什么东西是能在塔里面关那么多年不吃不喝还会叫的，又不是……嗯？”
“大黑豹子！”
我和林靖面面相觑，同时发出声音。
“大黑豹子一直被关在塔里，关了几百年。”林靖道。
“等等，我捋捋。”我抓着头发道，“周六凌晨，也就是见到你很久之前，我进了山。”
“你在山里无意中发现了那座塔，还遇到了小鬼。”林靖补充道，她听我说过大概。
“对，”我接着道：
“但是那时候塔门是锁着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真试了一下推不开门……呃，不对，那个门锁自己掉了来着。”
“如果时间线没错的话，这时候大黑豹子还被锁在塔里。”林靖道：“你第一次见到大黑豹子是什么时候？”
“十二点，或者十一点的时候，在星悦城，我记不太清了。”我拍拍脑袋：“不对，不对，应该在更早之前，我和老妖婆在公交站台就碰见了。我当时一转身她就突然消失。”
“你说过那是大黑豹子带着她走。”林靖又道。
“对，我猜是这样。”我接着回忆，“因为后面又来了一次，大黑豹子把老妖婆抓在手里，一转眼就消失了。速度快得根本看不见。”
“再到晚上的时候你又一次进山遇见了大黑豹子，还有我。”林靖冲着我一眨眼：“所以门锁为什么自己开了？”
“……这我哪知道？”我无奈回应，逐渐捋清了头绪：
“在我第一次进山到塔前的时候，老妖婆就在那里，因为觉得我碍事用鬼玩意把我赶走。在我离开之后，她进入了塔内，放出了大黑豹子，再用鞞鼓控制了它，跑到了星悦城去。”
“星悦城可能就是老妖婆本来的据点。”林靖猜测道，“小鬼和鞞鼓都是她本来就有的东西，她利用这两个东西在商场内制造恐慌，本人躲在废弃的楼层内。之后利用你开启的古塔，得到了大黑豹子，回来时却又被你撞见。”
我嘴角一抽：
“你说的跟那个大黑豹子是我故意放出来的一样。”
“那没办法嘛。”林靖一摊手，眼含揶揄。
“那个时候老妖婆打开了通道，可能是为了找鬼物做帮手，就是那四只烤火猴。”我接着分析，“但这个过程可能花费的时间比较长，等她回来时，鬼玩意已经被我干掉了。”
“通道也被你们的人控制，她没有办法再回到那里，只能跑去塔里呆着。”林靖道。
“完美。”我总结道。
“但我们还是不知道那座塔是做什么的。”林靖道：
“如果我们猜的没错的话，老妖婆做的一切事情都跟那座塔有关。可要是只为了大黑豹子，那她后面又回去做什么？”
“确实是。”我陷入沉思。
尽管推测出了老妖婆的行动线，但我们眼下知道的还是太少。
正当我们低声讨论的时候，古籍管理室的门口逐渐喧响起来，似乎有人在争执着什么。一道声音传进了我耳朵里，似乎是门口的管理员小哥的。
“……查阅原件是要申报领导审批的，这个我们真的不能同意，非常抱歉。”
与他交谈的另一方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道：“我知道了。但这里的书我都可以看，对吧？”
我愣了一下，这道声音僵硬得就像木偶，并且听起来十分熟悉。
“是的，这间藏馆内所有影印本和电子件您都可以自由查阅，方便问一下您预约的名字。”
“庞春兰。”
我身躯一震，猛然想起了这道阴森僵硬声音是在哪里听过。
“怎么了？”林靖看出异常。
我比了个嘘声，低声道：“老妖婆！”
这个自称庞春兰的机械般声音的主人正是老妖婆，没想到她居然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这里。
“她怎么在这？”林靖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我偷偷向门口处望去，老妖婆还在和管理小哥说着什么。
“我去看看。”未及说完，林靖拉住了我。
“我跟你一起，”林靖道，“她没见过我。”
我点点头，和林靖悄悄地向门口靠近，在距离老妖婆几个书架的地方停住，装作在找书的样子，实则透过缝隙偷偷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老妖婆已经完成了手续，走进了管理室内。她依然戴着那副巨大的墨镜，光从嘴部看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站在原地，环视了室内一周，似乎在确定自己要往哪个地方去，但并没有发现我们。
“她身边没有跟东西。”林靖凑到我耳旁道。
这倒是好消息，我点头表示收到。
因为要进安检，所以提琴盒子放在车里没有带上来，我并不打算和老妖婆产生什么冲突，不过她同样也没法带什么东西进来。
老妖婆看起来打定了主意，边看着书架的标牌边朝深处走去。我和林靖赶紧低下了头，装作在认真看书，用眼角瞟她去了哪儿。
没过多久，她就走到了那几排电脑之前，我和林靖把书放回原处后悄悄跟上，躲在了她身后的书架背面。
然而老妖婆注视着那些电脑良久，迟迟没有动作，像是呆住了一样。
“她怎么了？”林靖小声问道。
“她……”我刚想找些俏皮话，蓦地反应过来！
坏了，刚刚的电子书还打开在电脑桌面上，没来得及关。
这要是被她看到，要出大问题！
老妖婆突然行动起来，目标正是我们之前用过的电脑。她弯着腰，双手撑在桌上，死死盯着屏幕数秒，猛然抬起头。
隔着墨镜，都能感到她眼睛里的凶光在向周围扫来！
坏坏坏！我来不及想，一把拥林靖入怀，与她额头相抵，另一手轻放在她的脑后，用手臂挡住我们的脸。
刹那间的惊愕过后，林靖明白了我的想法，将手环抱在我的腰间，就像是一对不分场合热恋着的情侣。
老妖婆的视线从我们身上扫过，但并未做停留，很快转移到别的地方，最后一无所获。她站在原地似乎思考了一会，走向了地方志的位置。
“呼。”我和林靖同时松开手，长呼了一口气。由于刚刚实在过于紧张，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在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依然可以观察到老妖婆的举动，她站在书架前，拿下一本书开始翻阅。
离奇的是，她翻阅古籍的速度比我和林靖还快，可以说是一目百行，几乎是瞟了一眼就翻到下一页，只听得见连续不断沙沙作响的翻页声。
“我是很佩服她来着，”林靖悄声道，“可她为什么不用电脑？”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明白，有功能强大的搜索引擎不用，却跑来徒手翻书。虽然这个看书速度实在骇人，但怎么想都是事倍功半。
何况看样子她要查的东西和我们是一样的，内容都打开在桌面上了，她居然舍近求远。
“难道她不会用电脑？”林靖接着猜道。
“不至于吧，”我小声回应道，“这个样子最多也就六十几岁，点点鼠标总是会的吧？”
“你别说，真有可能。”林靖道，“她刚刚在电脑前面站了那么久，愣是没走上去。”
这就奇怪了，这个时代，连我乡下的奶奶都会上网冲浪，老妖婆看起来比我奶奶年纪都小，居然不会用电脑？
“算了，”我做了决定，“今天就到这，先撤。”
“你不再多看看？”林靖好奇道。
“在这呆太久怕被她发现，”我回答道，“而且她找不到什么的。”
我和林靖接着装作情侣的样子牵着手从她边上走过，但似乎有点多余了。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手里的古书复制件，压根没在注意周围，短短时间已经看完了五六本。
“她要找的和我们要找的是一样的？”走出了图书馆，林靖放开声音问道。
“不一定，”我也放声回答道，“可能不一样，但肯定都跟塔有关。”
“原来也有她不知道的事，”林靖说道，“我还以为她是那种什么都知道的大boss……”
林靖话未说完，突然呆呆地看向某个地方。我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之前路上遇到的那辆黑色小轿车。此刻它正要驶出图书馆的停车场。
“我怎么了？”我问林靖。
“那辆车看起来……不太对。”林靖茫然道。
“轰”！
一声炸响，黑色小车四分五裂，碎片四散纷飞！从内部冒出了巨大的火球，瞬间吞噬了整个车身，整辆车剧烈燃烧起来。赤红色的火焰窜动而起，携带着浓密的黑烟。
那辆车……居然在我们眼前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