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女孩开心就像吃水喝饭一样简单。
程野心道。
虽然石丹依然不怎么接自己的话茬，但是脸上的神色明显有所缓和。
程野这时端详了石丹一眼，她戴着副很老土的眼镜，头发也是那种短发锅盖，但皮肤非常白皙，五官也精致小巧，是个美人胚子。
程野意动，刚想再聊几句，老师来了。
负责培训的是高一的语文老师梁老师，三十多岁，有望当上年纪主任，正是需要丰富履历的时候。
由于认识到工程师一类的理工科人才的重要性，现在教育界也逐渐出现了重理轻文的现象。
再加上语文学科拉分不是那么猛，所以语文老师想要做把控全年级教学任务的年级主任不是那么容易，想要在履历上可圈可点似乎也有点难度。
恰巧这时候“新概念作文大赛”出现了，学校也重视，于是梁老师便想尽办法成了这个培训班的主要培训教师。
就算没能培养出一个一等奖，只要能进入决赛，就是好的。
如果要是能带出一个可以保送名校的一等奖，那更是意外之喜。
上台后，梁老师打开了投影仪和多媒体电脑。
这年代，这算是高端的教学设备，只有京城、上海、深圳这些发达地区的中小学才能用上，小地方的老师只能写板书，就连北航附中，也不是所有的教室都有。
梁老师放起了幻灯片，展示了韩寒参赛用的三篇文章，《书店》、《求医》和《杯中窥人》。
《书店》、《求医》是韩寒的初赛作品，当时一寄出就震动了评委组，都在讨论着这篇文章和文章的作者是何许人。
到了决赛当天，韩寒迟到，错过了考试时间。评委老师因为对他印象深刻，还专门为他另外加考一场，但是变更了考试题目。
当时《萌芽》的编辑李其纲拿出一杯水，又在手里攥了一团卫生纸，将纸投进杯中，让韩寒以此为题，作了一篇文章。
《杯中窥人》就此问世。
不得不承认，韩寒这小子是有点天运在身上的，写文章这种事情其实很看状态，这场考试，他的状态和灵感到达了顶峰，写出了这篇杰作。
投影幕布上，显示着韩寒的两篇文章，文章上面写满了梁老师对这篇文章的批注和分析，让六名学生逐一分析学习。
学着学着，程野感到一种极致的无趣。
每个人写文章都有自己的长处，而韩寒的长处很明显，他很幽默，而且是黑色幽默。
《书店》、《求医》里面幽默元素很多，而且充斥着对生活的观察；
而《杯中窥人》反而显得更加正统，引经据典，有点像民国文章，里面梁实秋、钱钟书等大家的风格很重。但也有不少冷幽默式的写法。
然而，幽默这东西是无法学的。张爱玲说过：没有幽默天才，千万别随便乱开玩笑。
每个人都各有风格，大家的内功基础都不一样，你练易筋经，我练北冥神功，大家的筋脉都是反着的，硬学一样的武功，能行吗？
程野这时候忽然想起刘怀仁那句话了：天下何处不八股？
世间所有文章都是应试作文，高考有高考的应试规则，新概念有新概念的应试规则。
一通分析完文章后，梁老师便开始让大家回家试着仿写。
很快，一节课时间就过去了。
梁老师道：“比赛的初赛征文已经开始了，截稿时间是十一月中下旬，你们大部分人已经投过稿了，这周之内，要再写一篇投稿文章，邮寄之前给我看，我帮你修改（加署名）。”
“这一届的过稿难度一定是比上一届要大的，少说也有上万篇稿子，都是各个中学的高手，而且背后都一定有名师指点。当然，说不准也有那么个把没有自知之明的，但那应该是少数。”
“所以你们要多投稿，投的稿子多，进入决赛的概率也会变大，不要小看初赛。”
梁老师“巴拉啦”地说了一堆，一群人准备放学离开，这时梁老师想了想，叫住了程野。
他将程野叫道走廊拐角，问道：“程……程……”
“程野。”
“哦，程野，课听得怎么样，能跟上么？”
“还可以，能听懂。”
“嗯，那就好，是这样啊，我跟你说明一下情况。”梁老师说道，“我们这个写作训练班呢，是针对少部分同学的完善班，这五个人呢，都是我们语文教学组在整个高中部精挑细选出来的，作文能力一向非常强的学生。只偶尔写出一篇好作文是不行的。”
“我的精力也有限，所以也只能教五个学生，倒不是说不能加你一个啊，但我怕开了这个口子……”
“这个比赛其实难度很大，对你来说也是浪费时间精力。”
程野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梁老师。”
梁老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理解就好，对了，刘老师毕竟是学校里的前辈嘛，他引荐你到我这里来的，我不好直接回绝他。所以如果后头刘老师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跟不上教学节奏，主动退出的，知道吧？”
说完，也不等程野同意，直接转身离开了。
程野刚打算走，正好迎面碰上刚刚写作班上的几个同学。
退货现场被发现了，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幸亏程野是个老登，青少年那敏感的自尊心已经麻痹了，向着几人打了个招呼走了。
石丹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中有些失望的神情。
程野放学后去自行车棚推车，忽然感觉到有人拽自己校服衣角。
回头一看，石丹站在自己身后。
石丹道：“程野，其实就算不参加这个训练班，也没关系的，赛前培训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你自己也可以投稿的。”
被退货，被轻视，若说程野心里一点都不变扭是不可能的。
成年人又怎么了，人类渴望受认可是天生的，这一类基本情感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的。
程野看着石丹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她的样子在自己的眼里又变得可爱了几分，忍不住说道：“谢谢，我的确会继续参赛的……你那么关心我？”
石丹被程野这一句突然的反问搞懵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对，我是在表达同学之间的正常关心。”
“好，既然这样。”程野看着石丹牛奶白的脸蛋上泛起的粉红，凑近了一点，“为了你，我也要进入决赛。”
哇！他在口吐什么狂言！
石丹瞪大眼睛，下意识退后半步，然后有些慌不择路地赶紧跑开了。
“哈哈哈哈……”程野发出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