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拌面？”在丹顶村，之前村民教逸认过些字，但他目前还是半个文盲。
“酱！酱拌面！”深色皮肤的店主显出不耐烦的神态，看到对方从裤兜里掏出铜板，他又站直了些。“4个铜板一碗。”
“来一碗！”
一团白面条被扔进滚汤，筷子搅了几下便利索地捞进大碗内，浇上带有颗粒的褐色粘稠液体。一碗面很快送到逸的面前。
“嗯……咸的，通体还算清淡，这是什么，豆子吗？这面真的好软，还有麦香，和烤肉完全不能比……”逸一点点地熟悉这陌生的食物。
“不得不说，在这座城里每一次吃饭都是享受啊！”
对他来说是极品的美食，却是当地在平常不过的小吃。饱饭后逸才发现兜里仅剩2枚铜板了……
“我还是没适应这种生活啊。现在已经做不了什么了，钱还是老凯克的……”
“嗯……明天要回村了，可……”思绪万千，逸不觉间回到了“聚识之塔”，并果断走到四楼，拉开暗门。
“逛完了？感觉如何？”老凯克依旧坐在那里，借透过窗户的光读着书。
“老凯克，那些钱，我想办法还你。”
“呵呵，不用还的。等你进巡逻队，每月都有工钱，那些就当预支的。”
老凯克说话着，逸坐到了他面前。
“我明天要出任务了。”
“嗯，我知道。有人来告诉我了。嘿，只是明天的课程要取消了。”
“‘夜之引路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逸不担心这么问会招对方怀疑，这次任务本质上也是一次试探，在那之前，自己不妨坦荡一点。心里想着“反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你叫祂’北斗星君‘，但我们的资料上没有记载祂的真名”老凯克压低了声音，同时翻开他右手边的棕色封皮书。
“难道祂就叫‘北斗星君’？”逸看着老凯克推来的书。
“不是，你看这一页，统治着禹贡北部的神明，五行属金，代表世间命运的权柄，指引在边境征战的将士……书上显示不可直乎祂的真名。”
以逸的文化水平，勉强能认清这一页的内容。“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直乎名字会被视为不敬神明，招来惩罚。你们对祂的尊号是什么？”
“不知道。对着神像，所有人都保持安静。大祭司同样如此，但她偶尔能听到神明的话语。”说着，逸翻到别页阅读了起来。
“由他代表神明吗？”（老凯克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男是女）
·
就在这时，书架暗门传来了敲门声。
“怎么回事，除了守秘人和军方高层，没人有资格上四层。”而且这密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一般人察觉不到。老凯克警惕地站起身。
书架缓缓地拉开，走进的人灰衣黑裤，褐色披风遮住大半个身体，白里带灰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脖子上，胡子明显是不久前留的，左眼角的疤痕吸引目光，这凌乱的感觉像是从岁月史书中走出来的。
老凯克立刻起身，手伸直，似端着什么东西，弓腰行了一礼。“四长老！”
逸迅速站起，学老凯克的样子行礼，但被四长老按住肩膀。
“不是水的子民，不必行礼。”示意两人坐下后，他盘腿坐在桌边。
老凯克很自然地坐回原位，而逸的动作则显缓慢僵硬。“他便是’守秘人’第四长老：乌兰尔赫。”
“长老今日怎么有空到访这小地方呢？”老凯克说着，轻轻把书合上。四长老伸出食指，不动声色地把那本书拉到面前。
“难道一定需要什么理由我才能来看和我同一‘识径’的人吗？”语毕他看向逸。
“你现在‘识径几’了？”
“’鹰1‘！”逸看着对方的瞳孔，由内到外，褐色到橙色渐变，像颜料在水里聚合一样。瞳孔中间像无底洞般深邃，比涅静的眼睛更直击灵魂。
“我这是又犯了什么罪吗？”这想法刚露头便立刻被咽回肚里。
四长老乌尔赫的目光平和了许多。“据说你’掠夺‘了熊和狼的能力，那么你有熟悉过吗？”
……逸沉默回应。
“他昨天才知道’修仙者’的事。”老凯克解了围。
四长老没去看他，继续道：“你应该知道，不同的部位含有不同的能力，而生物体的灵性器官只有一个，人的器官是胃。可以告诉我，你当初吃了那些动物的什么吗？”
“鹰我吃了整只，还是幼小的；熊我生吃了它的心脏……狼，我不知道。”村里可没有食用狼肉的习惯。
“鹰的灵性器官是它们的肝脏。嗯，熊的心脏……我推断是你力量的来源。能否让我把一下你的脉？”
逸卷起袖子伸出左手。四长老的手指在上面按了又按。
“嗯……嗯！你只剩两年可活了！”
貌似一阵飓风吹过，逸猛的缩了手。
老凯克扶了下圆框眼镜，“我明白了。在那场袭击中，你已经死了。但你提前‘掠夺’了一只狼的寿命，并在自己的生命消散前消化了‘掠夺’来的能力……啧，简单地说就是那只狼填补了你缺失的生命！”老凯克把手按在旁边的一本书上，好像还说了“接下来让你好好识字！”
四长老接道，“是这样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靠’吃‘就能补回来。记住一点：不是绝对成功的，就算到了’鹰3‘也有’掠夺‘失败的时候。所以那时候你十分幸运才活下来的。”
“是不是不断’掠夺‘其他的寿命，就能做到不死？”
老凯克提起眼镜，揉了揉眼睛，心底不断重复“他还是新手！他还是新手！……”
“呃……只要没有’地界之王‘，便可行。”四长老难掩尴尬。
刚刚逸在四长老手下那本书里看过，“地界之王——后土”，五行属土，代表世间生命的权柄。万物生灵都在祂的掌管之下，所谓不死秘法，完全是亵渎。
逸脑海里蹦出一个画面：一个看不见的身影在丹顶村的葬地清点人数时，惊呼：“嘿！少了一个！”
“另外！”四长老眼神突然严肃，左眼疤痕透露出凌厉的气息。
“你的命运里，有几股神秘的力量在对抗，扰动着你的灵。”
“那是什么？”逸毫不掩饰想知道答案的渴望。
“我看不见，也许‘命运’领域的‘识径’知道。”
目前逸所遇到的，只有一人——涅静，水母“识径”。
之后的谈话里，二人确定四长老只是来闲聊的。今早老凯克也说过，鹰“识径”的人很少。
“你要记住一点：每一种生物融入你的灵时，你都要对付它们的怨念，除非对方自愿或表示臣服。”
“所以，这就是鹰‘识径’的修仙者稀有的原因？”
“呵呵……”四长老没有回答，低笑一声后便离开了。转身那一刻，逸看见他背后的金色图案——圆环内四条蛇在交错缠绕。
他刚走出“聚识之塔”，一个兜帽遮住眼睛，比他矮一截的人从阴影中蹿出。
“四长老！请不要不辞而别。”他的声音像老鼠的低吼，尖锐且小声。
四长老乌兰尔赫斜眼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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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凯克铺了张草席便很快睡去，留下左角落里不起眼的长椅给逸。
一场梦境在逸的沉睡中徐徐展开。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在做梦！
一个犹如世外桃源的仙境，春季的天光随意地描绘这水与木相融的天地，空气中草与露水的气味怡然自乐。
前方的桃树挂满粉色的花，一个与树齐高的巨大身影懒散地坐在旁边，赤着上半身。“他”转过头，拉开凌乱的黑发。“你终于来了……”
一只手推了逸，他猛地睁开眼睛，老凯克消瘦的脸庞映入眼帘。
此时天还没亮，这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安静里，鸡鸣声肆意地回荡。
“去西城门吧！他们在等你了。”说罢，老凯克递来一杯水和一个包子。
简单地漱口后，逸嘴衔包子，借助交错路口的指示牌奔向西城门。
琉禾、琉烽、内尔虻三人在空旷的城门前等候，见到逸，琉禾抬手示意。
“还差泷道。”身材高大的内尔虻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闪烁星星的夜空。
“其实是我们来早了。”琉禾语毕按了一下弟弟的头，“还不是你吵着要跟来？”后者笑嘻嘻回应。
不过多久，泷道报到……
琉禾给逸和琉烽各发了青铜短刀，悄悄塞给逸一张鱼皮符咒。“给，关键时刻防身用。”其余三人检查了腰后的长剑。
“使用方法老凯克教你了吧？”琉禾问道，逸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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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在不觉间退去了黑衣，天光的一角从东边钻出。五人背对其行走，琉禾领头提灯，逸紧随其后。高大的内尔虻负责后方。
“沧柠城到丹顶村，步行的话要3个时辰。这次任务程度不高，我们不着急。”
沧柠城的影子渐行渐远，东边的光球完全出山时，城市已成为平原中的一点；天光普照大地时，巡查小队已彻底看不到房屋。
道路经过长久地踩踏，没有一点杂草。早晨的泥土本该是松软的，但现在已入秋，路上铺满了枯枝落叶，踩上去“哧哧”作响。
琉禾将灯递给队尾的内尔虻，同时问：“在丹顶村，人们是农耕还是捕猎？”
“都是以林间狩猎为主，也尝试种东西，但长势不好。”
“在沧柠城北方就有一片农田，那是我们的食物来源。”
“沧柠城的人主要吃素？”
“不不不！肉是家养的。东北方有家畜养殖场，再外一点是渔场。你还没去看过吧？”
逸小幅低点了点头。
身后的琉烽戳了一下逸的手肘，“你的老家是什么样的？”
“那儿啊……和沧柠城差太多了。”
队首的琉禾忽然举手示意众人停下，逸的鼻翼在这时微微扇动。
“尿液的味道，但路边的草很高，太安静了……糟了！”这位猎人的最大失误，便是专注于聊天，忽视了他们已经踏入猛兽的地盘。
大多野兽都习惯用尿液标记领地！
琉烽靠近泷道一点，其他人不见一点慌乱。
“刷！”只见琉禾抽出佩剑扔向一棵树，被红树根覆盖的剑刃穿透树干，一只不算太大的老虎猛然跳出，转身逃去。
“‘象1’的能力：敏锐的听觉。”这是昨晚逸在书上看到的。
经过这次小插曲，五人加快脚步。路上逸感觉到不少潜在的威胁，但无一进犯。
队尾的内尔虻小幅度地释放催眠波，降低猛兽的攻击意识。
琉烽的步伐出现稍微摇晃，泷道转过身扶住，“怎么？起太早没精神吗？”
琉禾的神情难掩忧虑。
人类的领地，怎么会有这么多猛兽？
……
五人在日中前抵达了丹顶村，这个逸短暂的家园。
逸自顾走到前头，脚步突然快了起来。他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这里……”看着追上来的四人，他指着烧尽的灰旁边，“我在儿这打死过一只狼，现在不见了。”
当初飞溅的血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清理了……”
“查出是谁做的吗？”琉禾话未断，泷道即刻补上。这句话是问琉禾的。
琉禾撇了一眼琉烽，内尔虻当即领会。
“小琉！我们去那边看看。”说罢牵着他的手走开。
“昨天下午我们的巡查队也来过这里，但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查出。甚至……可能这就是一起‘普通的’猛兽袭击人案件。”
“不可能！”逸明显着急起来。“我还活着，从那边爬出来，这就是证明！”
“我知道！我只是在说凶手隐瞒的太好了。”
说罢琉禾拍了他的肩膀，“丹顶村是沧柠和允蒙的中专站，它的毁灭影响了不少人。我们会努力查出真相的，这点我向你保证。”
“那……之后这里会怎么样？”
琉禾没有说话，泷道代答道：“被划为警区，加强军队的防守；或重新修建，让一批人迁至此地生活。”
最为合理的是前者。
就在这时，三人的感知同时有了反应。一股浓厚的灵气夹在风中吹来。
内尔虻带着琉禾迅速跑回来，五人围成一个圈，并很有默契地向墙边靠拢。
“快散开！”泷道大喊。
几乎没有间隔，一个巨大身影由内撞破了他们靠近的房屋，众人向不同方向跳开。内尔虻则站在原地，徒手接下那个冲撞。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黑色的、连接护腕的手套。出城时，众人的装备都很简洁。除了非正规队员的逸和琉烽，其余三人标配左肩甲，腰佩剑。
许多纯白的灵气呈碎片状，从手套周围飞散。内尔虻被撞飞了好几米远，飞进了对面的屋内。
逸的眉毛稍弯，那是他曾经的住所。
众人发现那是一只巨大的鳄鱼。体长近6米，仅卧着就接近一人高。它的背部被尖锐的红色鳞片覆盖。
两位“守秘人”当机立断抽出佩剑，逸稍慢一拍拿出青铜短刀。唯有琉烽不知所措。
琉禾与泷道的瞳孔外围呈现白色的光环，逸感觉手臂稍有些乏力。但他还是竭力掏出符咒握在手中。
鳄鱼明显感受到左右两人的动作，眼睛猛然一瞪，火焰凭空出现，迅速向周围扩散。
等火光散去，琉禾已经移位，抱着琉烽在地上滚了几圈。其余二人趴下躲过攻击。
逸抬头就发现鳄鱼冲自己来了。四只短腿胡乱地在地上扒拉，却丝毫不影响它的速度。
泷道对着鳄鱼的长嘴就是劈砍，他感觉砍到了比铁更坚硬的东西，震荡传递到手上时他差点握不稳剑。
逸当即跳起，短刀对准它双眼后的脑袋。
泷道手上的剑闪烁一点红光。鳄鱼轻描淡写地一个旋转就抽飞了逸。
泷道却没有中击。那覆盖剑刃的红根须已经散开，像真正的树根一样穿透它鳞片间的缝隙，死死固定在它的体表。
鳄鱼眼睛一瞪，红色的鳞片瞬间升温，热气在它的背部翻滚。
但没有火焰产生，剑上红色根须加快了生长，缠住它的整个长嘴。泷道握紧剑柄使劲下压，想就此制服巨鳄。
不料银色的剑刃无征兆就断成两半，那密集的红根须自行燃烧起来。
并不是自燃。那根须可以吸收灵气并储存在剑中，但刚刚吸收的灵气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了剑的极限，所以剑断裂。
火焰扩散，包裹了泷道的双手，眼看火快烧到眉毛，一股力量在背后拉了他一下。
琉禾赶上来救下他的同时，另一只手甩出一片符咒。符咒穿过火焰，在鳄鱼的眼前爆炸。
落地后，泷道赶紧打灭手臂上的火，又被琉禾抓着脑袋按在土里，熄灭刘海上的火。
待他抬头，原本那整齐的三七分发型已经凌乱不堪，冒着阵阵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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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径4！”
那把剑可是能容纳“识径3”的修仙者全身的灵气的，却顷刻间被撑爆。
他们，在面对一个初级半神！
这半神鳄鱼没有继续纠缠他们，转身奔向逸的方向。
琉禾与泷道交换了眼神，琉禾立即从左身的皮革里掏出一踏符咒，与手里的剑一并扔给对方。
“那还不是半神，至少不是一个成长而来的。”
生物在达到“识径2”时，或多或少有了人性。面前这一只鳄鱼显然没有，它只跟随一个指令，或本能。
“我允许使用‘纹章’。”琉禾的声音不大。语毕，他掀起衣角，手指拨开无形的灵气屏障，将裤腰上那黑色的菱形物翻开。
一块掌心大，金色的，镶有蓝色宝石的纹章露了出来，纹章上四道刻痕向左右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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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慌乱地取出鱼皮符咒，发现红背鳄鱼已经奔至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