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怒涛神君’:共工的神像。”
在入城前,逸还能看见城中央的祭坛,这神像的一角。直到亲临脚下才能感受它的气派。
神像约是逸的五倍高,展示的是一个人身蛇尾,全身肌肉壮实,那清秀的面容却格格不入,额头上长着一对幼鹿角。神像将右手的长枪高高举起,俯视着前来参拜的人。
由四面超过500台阶的道路组合成这座祭坛,高度仅次于东西方两座塔。街道上的人看不到上方。逸发现神像建于祭坛的一个水池上,这号称永不干涸之水,彰显共工作为水神的权能。
一位面戴遮眼部青铜面具,身着灰褐色袍子的法师,围绕逸仔细打量,散乱的卷发差点贴到逸的脸颊。然后他点了点头,将骷髅一般的手指伸进逸的嘴里。
逸被吓得猛退两步。“别紧张,这是仪式的一项。”老凯克在身后安抚道。
散发法师拿碗勺一水池里的水,用沾有逸唾沫的手指在碗内点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碗水置于共工神像前,弯腰拜了三下后,弓着腰念道:
“天界之上的孤傲存在,
代表世间水的权柄,
强大的怒涛神君。
这位来自允州北部的迷路者,失去了原本神明的庇护。在此,请允许我恳请您对他投下目光,洗涤环绕他污秽,展示您水神的权威!”
碗中的水突然间沸腾起来,法师赶紧从袖口里掏出带叶的树枝,同时拿起碗,以叶点水弹到逸的身上,弹遍了逸全身每一个角落,连脚趾也未放过。
逸感觉一种气息涌入体内,同时周围的事物被隔绝了,呼出的鼻息反回脸上。他感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化开了……
·
在他们三人前往祭坛时,琉禾来到了街对面的民兵总部。这里有不少人忙于抄录卷轴,或持算盘计账。几个打牌偷懒的看见琉禾立刻扫清桌面,调整坐姿。
坐中央吧台的女子见到他,将一张纸递过,“这是昨晚四长老的信。”
“他不就在沧柠吗?干嘛写信?”琉禾打开一看,面容瞬间僵住。
“那个外乡人进城后,我们就派人过去探查了。2个时辰后收到回信,确认丹顶村遇难了。
奇怪的是:除神像外,没有任何建筑受损,地上的血迹全被处理干净了。死去的村民被集中埋葬在农田旁,基本全是被扭断了脖子。”
“毁坏神像?”琉禾挑了眉道,“你说会不会和‘破晓’有关?”
“据传回消息,当地的灵气很稳定。现场发现一些狼毛。”
琉禾深吸了一口气,“若真是邪兽,只能说明‘筑防工事’出了问题。守城士兵那边怎么回应的?”
“目前还没消息。但城墙要被攻破,禹贡会第一时间戒备的。”
“希望吧……”
·
这一次洗礼将镶嵌在逸脖子上的砂石清理掉了,但那些地方留下了明显的凹陷。
“应该会恢复的吧。”涅静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很快她也分别了。
“你很幸运,‘怒涛神君’愿意接受你,等领到身份证明,你就能有自己的住所。但你终究不是水的子民,在我们的工作中你只能做外围的协助。”
“那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老凯克指着他那破旧不堪的外衣,逸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与他们明亮整洁的穿着相比,逸的脏乱更加凸显,像是花丛中的一块泥泞。
“去挑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到‘聚识之塔’四层找我。”老凯克说完,面露难色,闭上眼睛,右手按了一下胸口。不忘扔给逸4枚银币。
这里的货币分为:铜,银,金。1金币=100银币。1银币=10铜币。其中银币有1,5,10,50,100,500的面值。在人间,金子的产量相当低,人们普遍使用铜币和银币交易。
逸悲哀地发现自己完全不懂他们的货币系统,丹顶村长年以来都是‘收获归公’,还没见过所谓等价交换的社会运行方式。
好在老凯克的钱完全够用。深棕色长裤,白衬衣还有琉禾那样的黑马甲总计3银币4铜板。同时逸又听到了那个名字,“坎宁特先生”,手里的钱币,身上穿的衣服,都有他的影子。
……
“很不错,你很有品味嘛。”老凯克见了,停下了手里翻书的动作。
“是照着琉禾的样子挑的。”
“不寒暄了。琉禾安排我担任你的老师,教你修仙者的知识。没问题吧?”
“嗯。”首先,逸对这方面的知识充满好奇,了解却连入门都没有;其次,从知道自己的“神识径”是“鹰”后,愈发想调查当年父亲失踪的真相。
“那么你暂时和我住在这座塔里,明天起,每天食出(现早7点)我们上课。”
逸坐在老凯克的对面,窗外的光直射逸的脸,但他感觉不到热。
老凯克突然拿起桌上的碳笔,在桌面画了一个圈,圈内套着个方。他又掏出一个由俩方形青铜环组成的奇物。“坎宁特先生给这个东西起名叫:眼镜框!嘿!今天我给你看些好玩的。”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将水倒在碳画圆环边上。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写着许多逸看不懂的文字,发黄的鱼皮纸,血色的方框甚是醒目。
“你应该知道,世界上处处充满灵气,人烟稀少的地方灵气越浓厚。而对于修仙者,到达‘识径2’才能感知到灵气的流动。‘识径3’才能真正控制灵气。
这眼镜能让你直接看到灵气,以及别人的灵体。只要导入一定的灵气它就能使用,青铜的导性最好。这张符咒,能引出我体内的灵气,而这法阵能集中逸散的灵气。”
说罢,他将符咒贴在手心,手指那一端则贴在眼镜框上。逸只感觉周围有微弱的气流涌向黑色法阵中央,那一圈水剧烈震荡,分成无数水滴,水滴则一点点向中间靠拢,爬上眼镜框内,形成一对透明的镜片。
结束了这一过程,老凯克手中的符咒由黄变黑,在撕下来后卷曲成一团,直至苍蝇大小。
“戴上试试。”
逸小心拿起眼镜,发现那水像结冰一样,纹丝不动。视线透过水镜片,逸看到了清淡的,白色的气体环绕在周围,像水雾一样,无处不在,但并不影响视野。
老凯克端坐姿态,微笑道,“如果去远离城的地方,你会发现色彩更丰富,也更浓厚。”
逸看向老凯克,全身呈碳墨黑,有像血管一样的黄色光线曲折遍布在他黑色的身体里,双眼最密集,
他的颈部有一个纯白色的光环,脊骨一条白线连接胃部;光环套着一个黄色的光球,全身所有的血管光线都聚合于此。据他之前的讲述,逸猜测那白色的光环应该是他本人的灵体,而中间套着的光源是他吞食第一只灵性生物的灵。
“颜色是区分生物的正邪,目前已知:黄,绿,蓝代表仙兽;红,黑代表邪兽。橙色居中,很容易成邪性。”
逸仔细观察他的灵体光环,发现有许多不规则的裂痕和缺口,这些缺口发出淡蓝色的光,像没晒干的海盐。
老凯克察觉到他目光的集中,笑了一下,指着脖子里的光环。“之前的战斗中,我的灵体受过重伤,靠仪式固化才阻止了破损。但我失去了晋升的机会,灵气的填充加剧了我灵体的破碎。所以大多时候,我只能在这灵气稀少的塔内生活,偶尔还要靠仪式导出体内的灵气。”
逸发现他心脏的黄光暗淡了许多。
“我靠这仪式苟活了18年,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去外面看看吧。”
·
现在已是隅中(11点),街道比早上更加拥挤,很难找出像逸这种没事做的。
逸看到周围是密集的黑,黑中又参杂着波涛一样的白点,近距离才能看清白色光环。阁楼上或巷子里的几个人,灵体中套着一层色彩,有黄有蓝,他们大多注视着戴眼镜的逸,那便是守秘人。
逸发现灵气的色彩可以透过墙壁,进入自己的视野。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空旷的屋顶上站立着一个人,身材高挑,是个女性。那身影内竟充斥着红色!“她”头转向逸,然后迅速跳下,隐藏在人群中。
“守秘人中有邪兽的’识径‘?”逸挤过人群追进巷子,一名左肩披革甲,身着修身黑马甲的人走出。逸在昨晚进士兵休息的牌馆里见过他,三七分的黑发型遮住了右眉,五官深刻,面容消瘦,名叫泷道。
他叹口气,“真让我们好找。什长叫你。”
他们说的什长指琉禾。
逸看他的灵呈蓝色,颈部白环比起凯克更加紧实,更具厚度。
……
城偏南的一处斜顶建筑内,泷道领着这名实习生穿梭于走道间。在后院,琉禾独自站在屋檐下。见着二人他快步走去。
“老凯克给的?”
“嗯。”
“那注意点了,这可是他最珍贵的一件收藏。”
逸还在观察琉禾那与泷道相差无几的灵,他这么一说逸下意识摘下眼镜。
“呵呵,不用拘禁。慢慢熟悉这里吧。”琉禾双手背在身后,站直身体。“我们打算明天日出(现5点)去侦查丹顶村。你对那边熟悉,我们想请你做向导,不知你意下如何?”
“果然来了。对我最后的考察。”逸心想着,回答道:“可以。”
“那就确定了。明早在城西边集合。老凯克会叫你起床的。”琉禾微笑道……
望着逸离去的背影,琉禾和泷道转身入室内。
“你觉得他怎么样?”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泷道面无表情地回答琉禾的问题。
“接刚才的话题吧。”琉禾拍了拍手,室内坐在阴影里的几人投来了目光。“该怎么找出那个内鬼…”
·
刚把眼镜拿出,那一层水镜片没有征兆就散开,变成液体落到了地上。
“灵气耗尽了。”逸尝试调动自身的灵气,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