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家乡市中心,还没有那座屹立起来的,使“市中心格局轰然倒塌”的“五一路立交桥”。
那是1996年左右几年里的事情,拆迁与兴建,完成于大致2001年。
——所谓的市中心,其实在幼小年纪的我眼里,就是那两座与我家横隔着一条带有摩电车道大马路的“批发市场”。
一座批发市场是食品的,就在我家对面。
还有一座紧邻的批发市场是售卖“玩具”的。小时候我就是这么如此简单定义的。在我家斜对面。
而面对着向右,跨过“地道桥”的窄马路,就是曾经在家乡风靡一时的花鸟鱼虫市场,也在马路对面,批发市场等线的路段上。
当然,风靡的不是花鸟鱼虫,那些是用来附庸风雅的,最着迷的,是“古董市场”。
纯银的袁大头,在北方我的家乡,那都是被人“瞧不起的玩意儿”,别看银子比铜贵。
铜钱才是大家津津乐道的玩意儿。
我小时候偶尔爱去古董市场里玩,铜钱里,乾隆啊、道光啊、光绪啊、顺治啊,从最初的几枚买来玩耍,到后来还玩过一枚稀缺的,忘记名字了,据说如今那一枚铜钱要两百万人民币。
但在当年,这些玩意我都是随手买来随手就当飞镖丢掉的。
还有玉乌龟。
我认识玉石是石头,也是从古董市场里学会的。
我记得是每天零花钱五元钱的我,等同我母亲一个月的工资。
我买了两个玉乌龟,然后喜滋滋在那地摊一旁玩。
也不知道,那老板和后来男顾客说什么了?吵起来。
老板就说:这不过就是两块石头,有什么?
然后示意我砸掉。
好像是男顾客质疑他为什么两个玉乌龟卖这么便宜?
我那会儿也正好好奇,于是站起身,对着石头地,一下子就把玉乌龟的一只给砸掉了,碎两半。
那男顾客似乎摸了摸鼻子,就走掉了。
老板看我一眼,微笑嘴角,很赞赏。
我其实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钱而已,很稀罕么?
我则拿玉石在地上划,发现,有点像“滑石”,就是粉笔的一种。
但没那么多的碎末。
我最高时期,半买半送的买来一串,四五十个?不超过一百个铜钱。
原想着,这回不容易弄丢了吧?
呵呵,转几天,它们都失踪了……
——我反而更惊讶于当年古董市场边花鸟鱼虫市场卖的“京巴犬”,也就是宠物狗。
听说,有纯种京巴犬,卖到一辆出租车的价钱。
我那时候就真买不起了。
才知道,原来“斗鸡摸狗”的人生,我这薄薄一天五元钱的零花钱,是过不上的了。
——
市政府在离我家隔着一条“站前商业街”的更远的位置,相当于我家到火车站,两到三倍的距离。
我小时候还误以为是“郊区”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市中心,在我小时候理解里,真正的中心点在“大白楼”。
大白楼,是钢厂机关大楼的民间简称。
食品批发市场和古董市场之间的地道桥窄道,走进去,我家大约五分钟路程的位置,那里,就是钢厂曾经的“大白楼”。
也就是董事长啊总厂长啊总工程师等等的工作之地。
我以为,市中心最中心的那个点,指的就是它。
——但到了上小学时候,又有点模糊了。
因为我家住的地方,属于站前民丰委,这竟然是身份证上的02区组。
01区组,则在我所念小学五一路小学的旁边,上学一两分钟步程的地方。
我家到小学,步行应该五分钟了,就算快走,也在两三分钟。
小时候,还有伙伴们,因此不服气过。
01区除了五一路小学外,还有什么呢?
有一个市场,里面有卖菜卖肉和朝鲜饭店,那朝鲜饭店就是我一个同班同学家里开设的。
时至今日,物是人非,我竟然还能找到等同位置,一座小饭店,用着朝鲜字的感觉。
再过市场尽头,三岔路口,商业街那边,路角是儿童电影院。
市场另一边尽头,再往斜上走,是最初的服装市场,八卦一条街。
小学一年级后,花鸟鱼虫市场搬到了小学的后院墙外。
……想不出,拥有着两座市最大级批发市场,还有一座古董市场,并且挨着城市命脉的钢厂机关总楼“大白楼”的我们,怎么就成了02区了?
01的重要在于哪里呢?
不了了之的探索。
自然,在后来1996年左右的五一路立交桥“拆迁与建造”下,这所有的疑问都没能传承下去,而是掩埋在了立交桥钢筋混凝土之下的泥土里,或者,水泥里。
——
市中心生活的孩子,当年算最不容易的。
不容易的点是,我们身边处处围绕着“商业”,围绕着“钱”。
唯一的危险呢,是要警惕“拍花子老头”。
对了,距离我们家不足一分钟的地方,就是“二幼”,钢厂第二幼儿园。
至于一幼的位置,虽说挨着市政府和二一九公园这座最好的公园,但是地理位置也实在在我们眼里太过偏僻,步行要十五分钟左右?
天啊,难以想象那种地方居然还有人烟居住。——我小时候的想象里。
活脱脱的不毛之地。
公园,不是跟“沈阳那座北陵一样的地方么?”,有什么荒漠文化的骑骆驼,还有穿着古装的木乃伊……
天啊。
我每一次去二一九公园,都以为是参加一场“勇敢者的大冒险”。
——
市中心,在那时候,的的确确就是“商业中心”。
女人们多不在钢厂工作,因为危险。
所以大家喜欢谈论商业,今天买个店啊,明天什么百货大楼改革转型,去买两个柜台,或者买处档口。
曾经在我的初中实验学校,也就是从我家步行需要六七分钟?的地方,在紧挨着五一路道的东山街道,也正是我们小时候在小学前就读的“红楼幼儿园”的斜对面。
在初中离我家最近的那处院墙外边,有一座叫做“富田商场”的服装店。
我那时候认识一个北京高干子弟来鞍山游学的男生,他每次见面都和我说,鞍山跟“乡下”没什么区别。
他良好的每天只要出门,哪怕是食杂店里买个东西,回家都要洗一遍澡的“良好洁癖”习惯,(我曾经差一点去他家做客,一天被迫洗上三次澡。)
如此作风下,他的话,我实在感到无力反驳。
只觉得,原来“京城首都”,那么“大”啊。
他,最后选择上身穿着校服,裤子穿休闲装,买的一条“料裤”,也就是上号料子制作的裤子,就是在“富田商场”里买到的。
花掉一千四百五十元。并且裤子不能水洗,只能送去干洗店干洗……
他对我这么说:这家店里的衣服价格,还算凑合……和北京比,也还是便宜。
然后,他又用“外地人口吻”,和我讲起了“本地人的趣闻”。
:你知道富田商场那个“富”字上,为什么宝字盖变成了平宝字盖,没了那个点吗?
我最初以为是店头太破,坏掉了。
原来正解是,家里太有钱,不差那一“点儿”。
——1982年的市中心岁月里,全部都是“装满钱的调子”。
我们上学前就要通过“花钱与找零”学会加减法,通过新华书店、小人书、唐诗三百首等等,学会差不多的汉字。
我们必须每一天和“骗子们”谈论消费;和“流氓们”谈论文艺。
我们求学的学校院墙外,车水马龙里都是金钱晃荡的声音。
初中时,父母月薪那个三百多元,在北京游学男生眼里,就是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
我们幻想着工厂的生活,投身于“服务业”当中。
不为了什么光宗耀祖,只因为那金钱“叮当咣啷”的悦耳清脆的声音。
——我们必须“品德”好,不然没人和你做生意。于是,终日做着“冤大头”,就因为我们太年轻。
我们还要学习“挨揍”,因为笑迎八方财,开门做生意,最不能要的就是惹是生非,打架。
我们还需要“立棍”,做仿佛流氓头子,就因为遇见三五好友或妻儿老小遇难时,我们要敢迎上去,然后——挨揍。
一棍子打下去,折掉的绝不止是一个顾客的生意。
通过挨揍来解决纠纷,是非常情况下,不得不为之的做法。
我那一代,就是这么学习着“经济”,认真勤恳的融入到“商业”里去的。
几乎所有学霸都必须学习这个特质。
——而时光飞逝,转眼来到2024年的市中心,我发现,商业特质下的生态,乃至服务员的工作,甚至生活,都巧然的,变化了。
变得不再是“经济”的样子,而是披着“经济”这件羊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