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并非生僻的字眼。
谁的青春没有过“黯淡无光”的岁月?
我也曾经家道中落过,也因此,做过所谓的“流氓”。
最初是初二时候。
我那时候依然是学霸,新来的班主任教授物理,我被从生物课代表拆下来,变成物理课代表。
记得是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似乎是班级前十还是年组前十,当然习惯依然是一如既往的放学从不学习,所有功课自习课搞定。
但班主任对我说:这样的成绩已经不行了,前五都进不去,很难考进好的重点高中。
要我必须更努力。
其实那时候仅仅依靠课堂学习,自习,回家不复习,在远超小学课程数量的众多科目面前,我已经感觉到吃力了。
班主任说话,我不敢不听。
当晚回家我就开始仿佛人生第一次的“傍晚学习”。
哪曾想,我刚翻开书不到半个小时,在父母亲又一次搬家新买的小房里(似乎爷爷奶奶的原因,父亲总有居住农村小房那样子的心愿),隔着我的屋门,父母开始吵架。
吵架内容一如既往因为“钱”。
母亲说:家里已经没钱了!你(对着我爸)都两三个月不开工资了,家里吃饭都难!就靠我一个月那两百多块钱工资,孩子书都念不起。
(那时候国企和各种企业赶上转型买断,算是毫无办法的岁月。父母一辈子只会做工人,对社会看成是洪水猛兽一样。)
我听完在小屋里,没再读书,只想着一句话:穷人孩子早当家。
父母不可能有多余的本事,做生意都试过,地摊卖刀鱼,缺斤少两的都能卖赔了。批发市场弄档口也是买了一堆过期食品而严重破产倒闭。
我才刚刚初中,初二,还要有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或六年,若是再考研……
父母的经济已经不可能坚持到那么久远的未来的。
对于从小学习和接触经济的我而言,推断这点事情,一点也不难。
——从那开始,我不再念书。
装出坏学生的样子,逃学,打台球,去录像厅。
我知道父母尊严心高,必定都是曾经的富二代,若是我因为家里穷不念书,恐怕我爸精神质的又要作自杀什么的。家无宁日。
我干脆就装成学坏了。
后来初二下学期,在学校附近书社学别人做生意,卖二手磁带,两个多月,两百元赚到七百元,幻想能自立半工半读念书,不过钱被教我做生意的大哥骗走了。
再说也根本不够念书的。
接下来熬到初中毕业,想出去找工作。
奶奶那边嫌我年纪太小,又给父母五千元贴补,父母拿出两千元多一点给我报了个建设技校。
我虽然觉得,这不开资,五千元只够半年生活费的,接下来下学期呢?
父母供得起吗?
但这父母心眼儿小,事情又不能说破。
干脆我就装着兴高采烈去念书了。
也没想到,装坏学生我也很成功,开学因为在七十米左右的教学楼窗户外墙处,爬窗户跳上去捡我上课无聊折的纸飞机,再从另一侧窗户跳上来。
轰动全校,没两天,我就在隐传着“技校已经不包分配工作”的传言里,得到校方认可:我一定包分配,一定有工作。
后来才知道,之所以我有这样的好运气,不是什么家世好,我报的汽修班,我更是连书本都没翻开过。
我的优秀在于“架工”,也是高来高去的工作,这活儿有摔死的风险,敢作的人没几个。
我也算阴差阳错,才换来了这么一份前程。
可惜我家里没钱,技校我怀疑都算是哄我奶,根本就没钱能支撑我下去。
但我还是因此成为学校风云人物,技校的风云人物能是什么?
流氓呗。
后来班里我们五个“流氓”凑一起,不到两个月,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学校霸王”。
简单说,就是学校里最能打的人。
五七十人围在学校门口,要打我们或者平学校(在我们看是一个意思),咱也都试过了。
——这就是我的流氓岁月。短短一学期。后来自然是不念书了。出去打工做服务员,那时节音乐厅服务员工资、瓶盖提成、小费加一起,差不多是父母那种企业工人的五倍到十倍以上工资。
这么高的收入,再加上发现服务业根本不要流氓,我很快就丢掉了流氓的习惯。
完全可以说,成就流氓完全是因为经济要赚钱的思想,一旦影响我的收入了,这玩意或称号,对我一丁点用处都没有了。
我活的很物质,很“低级”。
一同摆脱的还有父母家庭带来的悲伤。
一个月差不多父母十倍左右工资的收入,出门打出租车,盒饭都在馆子吃,偶尔去KTV冒充一下最高素质的金主,洒点小钱。
我完全不知道,我的人生,还需要悲伤什么?
——
我,做过如此的一个流氓。
时光短暂,但切实存在。
……
2024年市中心的流氓,其实正是“为他人体面而活”的家庭里成长着的孩子,年轻人。
还没有遭受社会现实面、市场无情面的拷打、考试的他们,根本就不能理解,仅仅是一份工作,怎么就要自甘下贱成那种样子?
——其实,忠诚也好、服务也好、能力也好,这根本都不是“丢人”的事情。
假如一个残疾了的路边乞丐,被我如此服务,你就会觉得我“高尚”。
但因为是“金主”是“富豪”,所以,年轻人就会觉得这样的服务者是低贱。
可没有工资,怎么生存呢?
佛说:众生平等,众生皆如蝼蚁,蝼蚁是众生。可金主、富豪,也是众生。
若是等时光久了,“麻木不仁”了,或许就会明白我说的上句话的意思吧。
可不得不承认,谁的青春没有过“黯淡无光”呢?
我靠自已站起来,那时间的尊严,还就是“流氓”二字给予的。
所以,我想,我还是能理解“流氓”这两个字的意义的。
流氓是什么?
简单说,是“打架的人”。
为什么想打架?
是想“打破”,打破的是某个人的脑袋,也或者,是通过这样的发泄提醒自已,打破那个“万般皆是苦”的家庭。
打来包袱,不让父母丢失尊严;打来尊严,不想余生连个古时的奴仆都不如,永远转换着效忠的姓氏,做什么“三姓家奴”。
座上宾,以为“客卿”。
流氓最大发展是“看场子”。
被人需要,老板爱戴。
也许,这就是少年敢流血的原因吧?
打工,该如红顶,做那客卿。不该,是个多姓的别人家里的奴。
——不得不承认,市中心今日的文化,使少年,不得不敢于正视“流氓”二字,因为他们的青春是不被定义的,先打破那个“失去尊严的家伙”,然后,再做那所有和自由有关的,想做的任何事,任何事业,任何人生,任何情感,任何余生。
流氓,在少年人心里的意思,和老年人不一样。
但确实的,流氓属于“边缘人”,被正常女性家庭所排斥,他们的恋爱,是“不可理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