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玉出了院子,不走多远,就到了林如海住的小楼。江南梅雨季节潮湿,到了现在这个季节,如有天气不好,寒风加阴冷潮湿,对老年人的身体更加不好。
今日天气不好,过走道的时候,宝玉看到几个小丫鬟正在厅外候着。进入厅内,见林家管家正和一位大夫说话。
“林老爷的病是偶遇风寒,依学生的看法,是不大妨碍的,不过要防风,最好静养,不要出门,以免染了风邪...”这人看来是个医生,年纪估计五十岁左右,穿着一件圆领袍子,正在那里开药方。
林家管家见宝玉进来,急忙舍了那医生,宝玉道,“可是姑父有什么不舒服?”
官家道,“不是,今日乃是老爷复诊的日子。”
宝玉微微点头,走到那医生面前,从一边看那医生开药方。宝玉对于这些毫无研究,只看一些人参、熟地黄、甘草之类药物,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药。
那医生写完药方,抬头看来,见宝玉站在身边,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管家介绍道,“这位是我家老爷的外甥,京城贾府的公子。”
那医生急忙躬身行礼,口称公子,宝玉也不在意,问了几句林如海的病情。那医生竭力卖弄,说了一堆宝玉似懂非懂的话,宝玉也不心急,只对着那药方逐一对照,似乎很懂的样子。
宝玉见那医生小心的样子,心里暗暗道,也不知道这医生是真的没看出来林如海装病,还是已经有了默契,听他讲的头头是道,如果一般人倒是真的没病也给看出病来。
管家接了方子,带着那医生下去了。宝玉见一丫鬟守在林如海内室外。见宝玉进来,道,“公子请留步,我家小姐还在里面。”
原来黛玉一早就来请安,此时正在屋内侍奉。里面听到说话,林如海道,“宝玉,你进来吧。不妨事的。”
宝玉听了林如海的声音,才进入屋内,见林如海正依在一个床几上,林黛玉手盆一盏青花小碗,正在侍奉汤药。
林如海道,“俗语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这病一时难以痊愈,这段时间家里的事情还要麻烦宝玉了。”
宝玉急忙答应下来,昨日林如海毫无病像,今日也不知道是故意给外人看,还是确实前几天强撑着。
林如海道,“官府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今日管家来报,说城外庄子上有点小麻烦,几个佃户起了冲突,宝玉你领了管家,今日去看看吧。”
宝玉点头应下,才要出门去找管家,林如海道,“黛玉,还不和你表兄见礼。”
黛玉本来一直在林如海窗前侍奉,才宝玉进来也不敢多看,此时听了林如海的话,才敢微微打量。见黛玉今日穿了一件鹅黄绣花棉袄,下面穿着一件长裙,一头秀发被玉簪盘起,脸色红润,确实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黛玉听了父亲的话,脸上颜色更美了几分,却不抬头看宝玉,只是微微动了动,算是给宝玉见礼。宝玉急忙夸张的躬身回礼。
等从屋内出来,宝玉才微微长出一口气。
来不及多想,宝玉出了内门,本来想去先找贾琏,谁知林家管家已经在外等候,说林如海安排贾琏去做另外的事情了。
宝玉不疑有他,道,“姑父让我去庄上看看,林管家可安排。”
管家道,“老爷已经吩咐,公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宝玉并无什么收拾,傅秋芳、鸳鸯又住在林府,也不用担心,他让叫来剩下的几个贾丁,众人一起往林家庄子去。
林家乃是江南一等一的家族,家里田庄自然不少,本来庄上自有管事的经营,只是今日的事情有些棘手,涉及到林家一个旁支的族人,因此庄上管事的才不敢胡乱处理。
贾宝玉跟管家打听了大概,心里盘算,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对族人要求过高,恐怕会落得一个坏名声。但是过于放纵,又怕这些族人打着林如海的旗号,在外搞得天怒人怨。
想了想没什么头绪,心里又忽然出现早上见到黛玉的样子,一时思绪有些飘忽。
到了庄上,早有管事的前来迎接,见林家实权的管家,带着一个年轻人过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称呼。
管家介绍宝玉和林如海的关系,又说了贾府公子的身份。那管事的恭敬非常。
宝玉一一询问具体什么事情。那管事的道,原来去年新皇登基后,有一些从北方来的人士,到江南这边定居。其中一户,到了林家庄园附近一个村子落户。那一户是一个五十岁的老翁和一个妙龄少女。
这一老一少到了村里,先是找了地保,买了一户村里无人居住院落,又自己出钱请人修缮翻新一番,盖了五间瓦房,在村里定居下来。
这老翁并不难相处,反而经常主动和村民攀谈。一来二去,村民对这老翁也有了几分了解。
原来这一老一少却不是父女。那老翁原是走科举道路的,谁知道命运不济,考了十多次都是名落孙山,到了四十多岁,还未谋得一个出生,再加上这几年一心读书科举,家里父母老人逐个去世,他也未曾成婚,一来二去,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娶亲。
老翁痛定思痛,熄了功名的心思,好在他学问不差,便托以前的同期同学,找了一门教书的差事。
转眼又是十年过去,新皇登基,老翁原来的主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坏了事,遣散家人、仆役。老翁作为府内公子的启蒙老师,待遇自然优厚,主家不但给了一笔够他养老的钱财,还赏给他一个丫鬟,照顾他暮年。
这些事情老翁自然没有全部告诉村民,只是村里本来就缺乏教书先生,见他也有一些本事,便慢慢接纳了他。
去年年底的时候,那老翁又找到地保,提出想购买一些田产。地保得了好处,自然极力帮忙张罗。不久便找到一名卖家,那卖家声称手里又良田十亩,价格公道,正要出售。
地保做中间人,撮合两人一番,那老翁拿钱买地,谁知道这卖地之人,就是林如海的族人,卖的也是田庄上的地。
等到了交割的时候,庄上管事的如何同意,那老翁落得物财两空,如何肯罢休,便找上庄来。本来那庄里管事想撵走算了,谁知道那老翁似乎颇有些来头,对林如海也敢直呼名讳,慎重期间,管事的急忙报告。
贾宝玉耐心听了,便吩咐管事的让那林家族人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