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不复杂,那林家族人不知从哪里听说林如海病重,又因林没有儿子,家里万贯家财无人继承。心里一时羡慕,就起了歪念,想要趁乱捞一笔。
正好他听说有个外地人要买地,便设下圈套,要骗一笔钱。这些事情那族人支支吾吾,一开始对贾宝玉颇为不敬,直到宝玉让家丁拿下,用了一些手段,让那人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他才如实说了。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那族人又见宝玉是个狠人,不敢再托大,急忙求饶。宝玉私下问了问管家,知这人和林如海血脉淡薄,只能算是好几辈子前的同族,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说不得要直接报官了事。
那人见百般哀求无果,道,“公子,我一时猪油蒙心,做了错事,我如今愿意奉献一件宝物赎罪。”
宝玉对什么宝物并无兴趣,淡漠说道,“我知你好逸恶劳,家徒四壁,能有什么宝物。不过等你入了官府,我会吩咐管事帮你照顾家产,免得你将来没有归处。”
那人更加害怕,他本来好赌,在族内已经混不下去,再加上家里人丁稀薄,父母早亡,只剩下他一个人。如果真的入了官府,住了大狱,恐怕再无人愿意为他奔走,那说不得被判个什么重罪,甚至一命呜呼,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那人哀求道,“公子,公子,我知您看不上小的,不过我说的真的,我真有个宝物,那宝物名叫“一捧雪”,传说是从前朝宫里流出来好东西...”
宝玉微微一愣,什么一捧雪,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到前朝宫里,倒是勾起他一丝兴趣。
宝玉道,“你都穷成那样了,有这样的宝物,会不去典当换钱?”
那人道,“这宝物是我最近从那老翁处得来的。”
原来那老翁买地并未支付现钱,二是给了他一个玉杯,说是前朝宫里的东西。这族人虽然不知真伪,但是看那做工、样子,拿在手里,似乎是极好的东西。
宝玉道,“你把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那人不敢反抗,告诉藏宝位置,宝玉自让家丁取来。
那宝物被包在玄色包袱内,家丁打开之后,见里面一个拳头大小的玉杯闪闪发光。这玉杯洁白如雪,线条流畅,表面光滑,没有丝毫瑕疵。果然是一件宝贝。
宝玉拿起玉杯,触感细腻,微微发谅,想来是因为被藏在井内的缘故。
杯子内外都无铭文,杯壁极薄,在阳光下透光。宝玉把玉杯递给林府管家,请他查看。那管家认真看了一番,道,“此杯确实极其珍贵。”又附在宝玉耳边道,“我看杯底隐约有个标记,和家里的一件御赐宝物标记类似,恐怕确实是宫里的东西,而且不是前朝的。”
这玉杯不但来历极大,而且可能涉及皇宫。
宝玉道,“去把那老翁找来。”
宝玉让把那族人先看管在庄内的柴房,等候发落。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老翁才被带来。家丁道,“公子,我们到了他家,他已经收拾了东西,看来是准备离开。”
宝玉才见那老翁腿脚有些不便,身上穿一件灰色半新不旧的长袍,没有胡须,年龄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此时也正打量着宝玉。
宝玉道,“老人家,前面是我们不对,我已经问明情况,是那人可恶,想要骗你。不过那田乃是祖产,不能出卖。你看这样行不,我把你的东西还你,再陪你十两银子,大家两不相欠,如何?”
说着就把那玉杯递给老翁。老翁却如同没看见一般,道,“什么东西,我明明是给了一百两银子,怎么变成这破杯子。”说着就要去打落宝玉手里的杯子。
站在一边的家丁急步上前,一把擒住,那老翁便动弹不得。
宝玉见试探失败,道,“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叫我邬老头。”
“邬老头?不知道邬先生之前是做什么的?”
“教书先生。”
“在哪里教书?”
“京城。”
“哪家?”
那老头一愣,转眼看去,见宝玉审视的看着自己,虽然面前青年年纪不大,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似乎随时准备拆穿自己。邬老头脑筋急转,想了想道,“大商之家。”
“具体叫什么?”宝玉继续问道。
“什么叫什么,你这孩子到底是谁,你是官府吗,是在审问我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见他拒不回答,宝玉也不着急,本来以为是一件简单欺压农户的事情,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转折。
“老人家误会了,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真相就是林如海的族人违法乱纪,要昧了我的一百两银子,还不给我田。”那老头恨恨说道。
听到这邬老头再次直呼林如海的名讳,宝玉心中的好奇又上升了几分。“邬先生既然这样说,那十来亩田也不是不能给先生,不过我和先生一见如故,想请先生到我身边当个老师,先生可愿意?”
那邬先生再次打量了贾宝玉一眼,道,“你?你要学的我不会,我能教的你学不了。”
贾宝玉微微一愣,想了想道,“先不说先生是否知道我想学什么,我想问问先生能教什么。”
“你一身打扮价值不菲,家境不错,你这样的人,要不求功名,想要到那科举场上博一个出生,要么求利,要到那滚滚红尘中求取铜臭之物。”邬先生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似乎对贾宝玉无声的嘲弄。
宝玉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孔子曰,当仁不让,俗语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芸芸众生,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先生又何必装作嫌富爱贫的样子。”
那邬先生听宝玉一番话,微微一愣,转眼认真打量宝玉,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天下英才何其多,我虽然算不上英才,也是读书人家,祖上乃是荣国公,贾家一脉。”
“贾家?!原来是那投机不成,反.....”邬先生低语一声,后半句却未说出。
见他闭口不言,宝玉道,“先生对我们贾府也有几分了解啊。”
“哼,你们四王八公,京城名声很大,你们贾家,又和王、薛、史家结有姻亲,关系最为亲密,对了,我好像听说你们贾家有个衔玉而生的公子,乃是老二...”邬先生抬眼看去,见宝玉胸前正挂着一枚鸽卵大小的玉。
宝玉道,“正是我。没想到先生也知道我。”
邬先生道,“自作聪明,岂不知,这玉恐怕会害了你一辈子。”
宝玉道,“先生意思是我故意标榜自己出生不凡,恐怕将来要在这上面吃亏吧。”
邬先生听宝玉说的如此明白,又有些吃惊。
宝玉接着道,“父母既然喜欢,我出于孝道,也要保护好这块玉。倒是先生,明人不说暗话,今日说了这许多,恐怕不拿出点真功夫,很难离开啦。”
邬先生冷哼一声,道,“你不是问我能教什么吗,我实话告诉你,我能教你以蛟化龙之术,你敢学吗?你配学吗?”
宝玉听了,想了想才低声道,“我看先生颇以此术自得,我问先生一个问题,先生可否回答?”
邬先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贾宝玉接着道,“先生如果能回答,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我们各自罢手,先生自去,我也当没见过先生。如果先生不能回答,就要答应留下,帮我做事。”
“问吧。”
“先生可知历史周期律?”
“什么?”邬先生皱眉问道。
“自夏而商,后周再秦,汉唐宋元,中国历史循环往复,每过两三百年,天下由治而乱,再由乱而治,先生以为是因为什么?”
“这算什么问题,孟子说:五百年必有圣人出,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道轮回,自然如此。”
宝玉道,“既然自然之道就是成坏住空,先生化龙之道,岂不也难逃自然之道,不久将来恐怕也落得个化成灰灰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