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胡亥、安乐公刘禅、赵构、崇祯会意识到他们已经处在悬崖边缘吗?
历史就是这么讽刺。溥仪一直还心存幻想,以为自己能延续清朝的大业。所谓当局者迷,如果不见黄河,不撞南墙,没有到了绝境,宝玉如何知道未来有一天,他只能披着破毡,吃着猪狗不如齑粉。
一句简单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道出了多少家族的兴衰。
人们喜欢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又害怕知道未来死亡的必然结局。
如同贾琏这样,做个烂人,好色无度,也许就是很多人的答案。
世事无常,“六如”是对世界的比喻,也是对命运的描述。
宝玉回头望去,见百花羞二楼之上,探出两个熟悉的面孔来,心中微微有些吃惊,不过那两个人对宝玉来说,只是过客。
早有一辆马车在不远处等待,原来沈复此时已经返回。
“公子,这马车是周老板安排的。他听说公子这段时间住在林大人家,没有代步工具,非要把这马车送给公子。”
一匹高大的黑马,拉着一辆崭新的马车,这可算得上古代顶级的跑车了。价格不菲。
宝玉打量一番道,“暂时先用着吧,只是车夫就请他回去吧,我们自己来赶车。”
沈复点头让周老板的车夫返回,自己亲自赶车。宝玉上了马车,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头的香味,想来这车应该无人用过。
江苏地区如今茶叶产量很大,很多商人都是贩卖茶叶的,这次宝玉选了这个周老板合作,就是看他没什么背景。
沈复把和周老板谈的具体合作方式报给宝玉。
周老板在太湖边上有茶园,优先供货给宝玉,价格就按照江苏地区的八折。如果还不够,他还可以帮助组织货源,但是就得按照市场价格来。
另外要先支付一部分定金,最好不少于三层。具体订货量周老板想要提前到年初确定,定金也那个时候给,沈复给拒绝了。
“这样提前对我们来说太不利,而且白白占了不少银子。”
最终周老板同意提前一个月确定订货量,想来是确定宝玉住在林如海府上,给周老板信心。
一路宝玉和沈复商议具体合作的条款,沈复毕竟也没有多少经验,宝玉全靠以前的见识,遇到这些具体事情,有个大概的框架。
到了林府,林管家亲自来迎接,把宝玉领到林如海的屋内。
“听说你准备做茶叶生意?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贾家的意思?”林如海开门见山问道。
“我自己的。”宝玉如实回答。
林如海听了微微惊讶。
他对贾宝玉的看法又不得不修正。
对于贾府很多事情,林如海是知道一些的,当年贾敬、贾珠的事情,林如海也听到一些风闻。只是那些事情都是不能议论,不能拿出来说的事情。
所以对于后来贾宝玉很多事情,林如海觉得他当个纨绔子弟也不错,只要能富贵一生,闲乐一生,已经足够。
新皇登基,林如海的地位微妙起来,京内又传出宝玉考上秀才的消息,林如海这才有了给黛玉准备一番的心思。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林如海内心对贾宝玉是认可的。有主见,洁身自好,做事情也要章法。比起早就应该独当一面的贾琏,贾宝玉看起来更像那个哥哥。
想到这里,林如海道,“怎么想起自己做茶叶生意,这里面的忌讳你可清楚?”
“忌讳是知道一些的,所以前段时间才想请姑父帮忙寻找一个可靠之人,等我回京之后,这边就要依仗他来统筹。”
“嗯,我这段时间也在找,只是目前形式不明朗,一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定下来。等过了这几天,事情应该就有了眉目,到时候你安排好这些,就可以回去了。”
“姑父可是得到什么消息?”这段时间宝玉虽然和贾政一直有通信,但是关于林如海未来的安排,贾政却未得到任何消息。
“有一些不确定的消息,今晚正好有个客人要来,你也一起见见吧。”
两人正在聊着,黛玉从外面进来。她穿着绣花长衣,挽着发髻,脸蛋红红的,不知道是被灯火映照的,还是热的。
“爹爹,今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林黛玉的声音,听多少遍都听不腻。
宝玉的见黛玉进来,急忙起身行礼。黛玉见宝玉站起,也不好退走,微微侧身,偏过头去,回礼。
“今日有些事情,正好和你表兄在聊天。你身体弱,以后这么晚了,就不要出来了。小心着凉。”
“我是看到爹爹屋里的灯还亮着,所以过来看看。雪雁,把莲子羹放那。”
一个胆怯的小丫鬟从林黛玉背后转了出来,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面有两碗莲子羹。一碗放在林如海边上,一碗放在贾宝玉边上。
林如海笑意连连,道,“囡囡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黛玉脸色更红,等了一会儿才道,“父亲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林如海道,“先别急着走,我想起这几天城内的花魁赛好像要开了,好多年没在金陵了,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热闹的事情,你长这么大,也就是你母亲还在的时候,看过一次,不过你那时候还在襁褓内,应该没什么印象了。”
林如海看了看黛玉,又看了看还站在一边的宝玉,黛玉如夜中昙花,美不胜收,宝玉如明珠夜放,光彩照人。
林如海接着道,“本来这几天我应该带你去看看,只是有些事情,就让宝玉领着你去吧。”
宝玉听了,急忙答应。
林黛玉也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拒绝。
林如海笑道,“你们是表兄妹亲戚,不用太生疏,日后见面的日子很多,黛玉身子弱些,宝玉要好好照顾她。”
“请姑父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表妹。”宝玉心里没来由的很兴奋、很高兴,好像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有了落点,又好像所有的喜悦、成就,终于能展现一样。
林管家进来禀报道,客人到了,林如海让黛玉先去休息,带着宝玉到了前面的客厅。
厅内灯火通明,宝玉见一个文士打扮,四十岁左右男人正等着客厅,此时来回踱步,似乎有些焦急。见林如海一来,急忙上前。
待看清林如海边上的宝玉,又止住了脚步。
“林大人...”那人话说了一半,眼睛却看在贾宝玉身上。
“张先生有话就说吧,这是我侄儿,贾存周的嫡子,贾宝玉。宝玉,这位是张友士,张先生,乃是极有才华的一人。”贾宝玉执晚辈礼。
张友士听了贾存周之子,却有些迟疑。
在他看来,贾家,也不是谁都和贾敬一样。
“张先生,贾存周本来还有一子,已经考上了功名,后来不知道原因,没了。”林如海提醒道。
张友士愣了愣,才苦笑道,“事已至此,还担心那些做什么。哎。”
宝玉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林如海和张友士分宾主坐下,贾宝玉坐在张友士对面。
“林大人,如今的局势,可还有良策补天?”张友士坐下之后,焦虑的脸色立刻展现出来。
“当初太上皇做了决定,已经回天乏力,现在还谈什么补天之策。还是多想想如何自保,免得落得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我们千岁现在悔之晚矣,如果当初听了林大人劝告,事情何以至此。”张友士见林如海面色冷淡,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
“好在太上皇还在,如果只求自保,想来还有回旋余地。”林如海平静说道。
“林大人还不知道,如今几位王爷被圈的圈,看的看,剩下的不是管事就是已经投靠那边,局势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事情。我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人安排,恐怕已经见不到林大人了。如今我们就是想要自保,也没得机会。”
“想来太上皇不会坐视不理,太上皇最重孝悌。”孝,就是孝敬父母,悌,和睦兄弟。
张友士道,“虽然如此,只是当今那位,最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如何能让人服。我们千岁落得如今下场,那位在里面不知道出了多少力,下了多黑的手。只怕那一天太上皇一时顾不过来,我们千岁他可就...”
林如海道,“公道自在人心,只要行得正,走的正,想来老天爷不会不照顾好人,太上皇长命百岁,百官...也不是泥胎塑像。”
那张友士听了这句,脸上神情微微一变。
“到时候就请林大人主持公道了。”
林如海微微点头。
张友士道,“我身份敏感,就不多待了,林大人保重。”
一直等在外面的林管家上来,递给张友士一件披风,趁着夜色,张友士离开了。
“宝玉,你可听明白了?”林如海问道。
宝玉如何听不明白,这张友士分明就是来请林如海帮忙的,只是林如海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这里面千岁、王爷,宝玉却不甚了解。
一是宝玉如今主要专注在考取功名、赚银子上,对朝廷的事情关心不多,第二,贾政似乎也没有主动让宝玉了解这些的意思,在信多半是询问一些学问的事情。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贾宝玉如今的情况,朝廷内能伤害到他的,不存在。
能从虚空直接召唤家丁,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能力。
“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宝玉如实回答。
“这些事情,存周不和你说,我本来也不应该多言,只是将来你要扛起一个家庭,为妻儿挣得一份荣誉,就不得不早早了解起来。”
“请姑父教诲。”宝玉虚心请教。
“如今有些流言,说当今皇帝得位不正,这当然是谣传,不然太上皇还在,如何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传出这些流言的,一部分是刚才那位张友士的主子,之前的太子,如今已经被圈禁的王爷。另外更多的是与当今皇帝争夺大位的几位王爷...”
林如海耐心的把这张友士的背景,已经现在京城波云诡谲的局势讲给贾宝玉听,宝玉认真听了下来,其实说白了就是失败的几位王爷不甘心一无所有,还想挣扎,所以想要联合林如海这位江南掌握钱粮的关键人物,搞事情。
只是林如海如此人物,如何会轻易站队。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正是由于林如海之前忠于太上皇,和如今的皇帝并未提前打好关系,这才搞得现在新皇和林如海之间有些龃龉。
本来如果新皇能尽快采取动作,主动安抚,事情很快就很搞定。但是在林如海几次上奏折,主动试探仍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林如海不得不往坏里想。
这才有了这次见面。
两人一直谈到蜡烛过半,夜色深沉。
“宝玉,你记住,家国天下,家是首位,其次是国,最后是天下。无论何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首先要考虑家。不能让妻子家人陷入危险。要准备好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