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贾母安排林黛玉睡在自己套间的碧纱橱中。碧纱橱原本是贾母用来宠爱贾宝玉的住所,现在宝玉不愿意住在那里了,贾母调整了住宿安排,让黛玉先住在这里。
宝玉回到自己小院内,见小红等丫鬟都站在院内,见宝玉回来,小红道,“夫人来了,在里面等你呢。”
“知道了,袭人,让人把从南边带回来的东西搬进来,我晚上盘点一下,给大家分一分。”宝玉一边吩咐袭人安排,一边进了屋内。
见王夫人正坐在屋内,见宝玉进来,“宝玉,这段时间你在南边的事情都给我说说,要是敢有半句隐瞒,等老爷回来了,仔细你的皮。”
宝玉见王夫人一脸严肃,要是以前,早害怕的不知道该怎么好。
“母亲大人念完佛啦,等我一下,我去换下衣服,才下了船快一天,穿着这一身都有些憋闷,我去去就来。”
王夫人见宝玉和意外样子大不相同,有些不适应,还没说话,宝玉已经往里屋去了。傅秋芳跟在后面,见王夫人一言不发,也不敢动。
“秋芳,快进来,帮我找下衣服。我日常穿的那件衣服哪里去了,袭人呢,还没好吗....”
“去吧,伺候好。”王夫人吩咐道,“金钏儿,你也去,不许偷懒。”
傅秋芳、金钏儿两个大丫鬟进了里面,只听里面宝玉嘟囔道,“哎呀,金钏儿姐姐怎么也来了,我这样子怪不好意思的...”
接着是一阵低笑声,一会儿就只剩下开柜子,找东西的声音。
“这屋里都是袭人最熟悉,一时找个东西,得找半天...”
王夫人坐在外间,一眼不发,麝月等几个大小丫鬟、婆子都不敢说话,静静等王夫人吩咐。
“夫人,您来了,给夫人请安。”一会儿袭人带着几个婆子抬着两口箱子进来。见王夫人在座,急忙见礼。
“哼,袭人,我原以为你是办事牢靠的,谁知道我是信错了人,宝玉在外面胡闹,你就不知道劝导他!”王夫人见袭人穿着一件江南的时髦绣花绸衣,这趟回来,眼界似乎也高了许多,心里有些不爽,语带不满道。
“夫人,袭人万万不敢啊。”袭人听王夫人话里不对,急忙跪下,只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不敢应答。
“母亲,您就别怪袭人了,她一个大丫鬟,哪里能管得了我。”宝玉从里间掀帘出来,已经换了一件家常的长衫,头发束在一起,面如满月,眼如黑星,好一个翩翩公子。
傅秋芳、金钏儿也低眉顺眼的跟着出来,金钏儿脸上红晕还未散去,看着娇羞不耐。
“母亲,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您可不知道。我先给您讲一讲。袭人,你起来吧。”王夫人贾府管家娘子,自然要有威严。只是在自己儿子面前,不好过分要求。
不置可否,就当没看见。
听宝玉道,“这一趟可算开了眼界,果然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路走来,我先是坐船,是,沿着运河南下,在路上没几天,还遇到一伙蟊贼...”
“什么,路上还遇到蟊贼,怎么没听你说起过?”王夫人担心儿子,急忙问道。
“没事,主要都是些蠢贼,不过三人,我带的几个人轻松摆平了,不过这伙蟊贼倒不是重点,二是他们牵扯出背后一段事情。”
宝玉绘声绘色的给王夫人讲故事,几个丫鬟也听得入神。
“说来话长,袭人,去给我沏碗竹叶青,这几天舟车劳顿,喝点茶提提神。”
“哼,那些稀奇古怪的见闻可以改日再说,现在先给我说说,那个纳妾唐家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老爷虽然给我说了,不过还是你擅作主张,如今只怕老太太还不知道,家里知道的人也不多,等老太太知道,看她怎么收拾你。”
“您说妙玉啊。这个都是林姑父给出的主意。唐家乃是江南有名的富商,我这样还白白得了唐家的家业。”
“什么?这是林如海的主意?我们贾家如此家业,哪里需要攀附什么富商。这唐家在当地也不知道什么名声,现如今落了一个孤女,我看此女大不祥,决不能进入贾家。”王夫人对妙玉知道甚少,多半是从薛姨妈的信内了解一些。只是听那唐家如今只剩下一个孤女,心里觉得不是什么有福之人。如果嫁入贾家,说不定带来什么灾祸。
“母亲想到哪里去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如今我不过是通过这个方式,暂时给唐家提供了庇护。我的计划是,先想办法和唐家合作,南边有林姑父和唐家,北边有我们贾府,双方一起联合,以运河为纽带,岂不是强强联合。将来得了好处,对于父亲的也是助力。”
王夫人没想到贾宝玉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其见识远超一般人,甚至出乎了王夫人这样一位当家夫人,一时想不出话来,想了想才说道,“罢了,既然老爷已经同意,还有林如海担保,这次就饶了你,老太太那里,我会想办法先圆上。下次你敢这样独断专行,我必让老爷打断你的腿。”
“是,对了,母亲,正好我带回来一些南边的稀罕物,先给您几件最好的。”贾宝玉见王夫人松口,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次自己确实有些冲动,这样一个封建宗礼家庭,自己有些冲动了。
好在如今自己表现良好,父母才暂时没极力反对。
此时更应该表现一番,“贿赂”一番王夫人。
“我们王家家传宝物不少,何况这几年管家,什么东西没见过,还能没见过你个小娃娃的宝物...”既然解开疙瘩,王夫人又恢复了慈母的样子,对宝玉笑道。
宝玉道,“母亲您看,这件宝物可是儿子专门给您定制的,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如今王夫人月钱不过二十余两,贾府荣国府一年收入不过几千两,贾宝玉一次拿出一千多两银子订制礼物,倒叫王夫人一惊。
“你从哪里来了这么多银子?难道?”王夫人自然想到那唐家的产业,只是没想到宝玉怎么快就得手,倒要再仔细问问,虽然是自己的亲儿子,但是难保钱财多了,用错地方。
“母亲放心,都是正经来路。过几天有时间了,我给您细说。其他家里咱不管,只管您和老爷,不受约束了再说。”
王夫人一边听了,心里微微一动。都说贾府当管家娘子好,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如今贾府上下,近千口人,吃穿用度,都得张罗,一天天花钱如流水,进项却越来越少,王夫人也是极其焦虑的。
只是这些事情不能给外人说。如今宝玉说了这番话,王夫人有些感动,大有儿子终于长大的感觉。
抬眼看去,宝玉样貌端正,面带笑容,越看越满意。
“这是从金陵好不容请来的一尊观音,知道母亲喜欢,您看,材质是整块玉石,雕工是请的姑苏城的老师傅,您看着开脸,这眉眼,专门照着您的样子雕的,放您屋里,每日念佛,福泽更远。”
“我的儿,怎么能按照我样子雕成菩萨...”王夫人一边接过半臂高的玉石观音,一边仔细打量,见那菩萨眉眼之间,果然有几分和自己相似。
“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古来观音又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子,无非就是匠人自己想象的。”宝玉说到。
“说的也是,只是还是有些不妥,再说,你如何让那匠人知道雕刻成什么样子,难道是给他画像?”
“那可不是,我只是告诉那匠人,雕刻之人乃是我母亲,让他看我的样子,改一改就行。”
“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急智。”
宝玉又拿出一些等个大小的南珠、颜色活动的珊瑚、几样南边的时髦的衣服样子,都给了王夫人。
“母亲,过几日我就要去直隶见父亲,这几样东西您先替我保管。外面还有一些丝绸、布匹,您分了给老太太,并各位姐妹吧。”
“这我知道,只是老爷并未提起你也要去直隶,那边不是说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你还去做什么?”
“现在只是把那些贪官都拿下,灾情还没有解决。如今正是最重要的事情,能不能全功而返,就看这次了。如果能解决了这次大灾,来年父亲的官职说不定就要动一动,升一升。如果中了歹人奸计,恐怕还有些麻烦。”
“我知道你为你父亲操心,可是你年纪毕竟还小,到了那里,能做啥,外面都是吃苦,你这趟下来,还不明白?”王夫人劝道。
“母亲,孩儿又何尝不想留在家中,侍奉您和老太太。不过您也看出来了,我们贾家,已经到了危险的衰败边缘,此时不奋力改变,恐怕祸事不远了。”
“如今父亲在直隶那边,身边得力之人极少,上阵父子兵,我到了那里,也能帮父亲一下。”政老爷想法是有的,但是能力太差。一是因为出生问题,难以有机会锻炼,二是周围缺乏人才,接触下来都是一些攀附之人,很少有正才实干的。
如果自己不去,只安排一些打手,解决这些贪官还好,遇到郑济灾民,就差的远了。
“好吧,宝玉真的长大了。如今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老太太那里,你还要自己去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