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云州的气温还在30°以上,天空万里无云,站在阳光的直射的地方,只要一两分钟,身上就会出汗,可要是阴影里,体虚的穿件外套也合适。
大街上车来车往,大部分都是自行车,偶有几辆圆头圆脑的公交车经过。
站在云州市文化局门口的树荫里,陈石仔在发呆。
1991年,国内怎么会没有音乐版权法呢?
不科学啊!
前世做了大半辈子边缘音乐人、歌手,来到这个世界,还指着音乐混饭呢,连音乐版权都没有,这还搞个锤子!
既然暂时搞不成音乐,做什么好呢?
从香港坐火车到云州时已经是下午,中午只对付了碗面,现在将近五点,陈石仔觉得有些饿,张望了一下,看见一个摊档已经营业,于是走了过去。
叫了两碗净云吞,坐下边吃边想。
虽然在海东省生活了三十多年,他还是吃不惯云吞面。
91年能做的事情很多,可一没背景,二没资源,虽然世界发展进程几乎相同,毕竟物是人非,想来想去,陈石仔也没想出来做什么好?
罢了罢了,还是先在船上苟着吧!
既然要回货轮,大副交代的事情就得做一做。
大副名叫李振波,据他自己说,家里是老京城人,虽然在台湾省出生,但家里父母以及哥哥姐姐说的都是京片子。
以前他也找重庆的水手买过年画,可买来的都是胶版印刷品,拿回家里长辈不甚认可。
陈石仔自己的印象里,对于海东是否有贴年画的习俗,也不清楚,调取了内存也没印象。在街边吃完两碗净云吞,他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云州虽然是国内几个特大城市之一,现在人口也才三百多万,所谓主城区不过梨湾、毓秀、东山三区,坐公交去火车站也没有多远。
走向公交站的途中,顺手买了几份报纸,之前因为心系音乐版权无心他顾,加上远洋货轮上信息几乎完全隔绝,直到这时才有心思关心一下时事。
坐上公交,随便扫了扫头版新闻,打开二版的社论,两篇醒目的标题映入陈石仔的眼帘。
《海湾战争引发的军事科技变革-四》
《波罗的海三国独立造成的后续影响》
卧槽!
前世他就是这年高考的,91年上半年的国际新闻几乎全都是关于海湾战争的。
当然,上半年海湾战争,给国人的震撼已经够让人心惊胆战,而年末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此时不仅国际上乱成一团,国内的纷争也沸沸扬扬,有人隐喻苏联可能要嘎,更多人表示不可思议。
一份报纸没看到一半,火车站到了,陈石仔颇有些意犹未尽,多少年没读过报纸了?
感觉还怪好的!
找了隐蔽的地方,换上短裤、T恤,溜溜达达的,安全抵达售票大厅,他决定走一趟津门。
没有手机、网络的时代确实有些麻烦,火车时刻表大多只在车站,或者附近的书报亭有售。
陈石仔没有急着排队买票,他要先看看列车时刻表,还没找到云州直达津门的列车信息,猛的看到云州直达首都的列车发车时间。
始发时间18:30。
抬手看了手腕上价值20港币的电子表,时间显示18:06.
那还有什么好想的,首都到天津才几步路?
脑海里对于这个时代的记忆瞬间翻涌出来,要说坐火车,陈石仔经验太丰富了。
没用两分钟,他就花费两毛,买了一张站台票。
出售票厅,进候车大厅,心里愉快的想飞。
91年进候车室没人查票,不验身份证,更不需要安检,有腿长眼就行,进去时差点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跟随广播指引,陈石仔轻松找到进站口,始发列车大多提前半小时上车,这趟也不例外。
此时开放进站通道已经十多分钟,大批旅客已经上车,只有零星几个匆匆赶来。
陈石仔施施然走到检票口,手里的站台票一扬,检票员脸上毫无表情,就这么顺利通过。
慢悠悠的晃到了九号车厢门口,列车员早在打量他了。
“去终点站,没买票,准备上车补,车长席在这节车厢吧?”
“在,赶紧上!”
列车员脸色明显晴朗了起来。
没有网络的年代,列车上售出的车票,属于机务段内部收入。
而机务段会把列车上售票所得的一部分拿出来,作为车组人员的奖金福利。
于是,售票系统没有联网之前,列车员十分欢迎上车补票的旅客,但却不能做任何宣传。
这也是那个年代,列车上查票之严、之勤的重要原因。
当然,也买不到坐票。不过只要胆大皮厚,经过一个大站之后,抢到座位的可能性也不小。
另外,车上买票还有个优势,在始发站买到卧铺票的几率非常大。
要知道,这个年代,普通人想在购票窗口买到卧铺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91年的群众还很朴实,上车后就看见,那个挂着车长席吊牌的小包厢还没人敢进,再过两年就不行了,开车以后要车长带着乘警撵才肯走。
陈石仔毫不客气,拉开不到一米高的小门坐了进去。
列车哐呤哐嘡开出去大约半个小时,两位制服女士朝车长席走来,其中一个右臂上绣着列车长三个字。
“哟,您怎么坐这儿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等着补票呢,姐!”
国内车组有个奇观,女性列车长相当多,三十多岁,而且多是身材长相不错的飒姐。
这位也是,一口京腔说的倍儿温柔。
“哦,赶紧出来吧,到哪儿?”
“姐,我到终点,有卧铺吗?”
“今天可不巧,机动票都出去了,要不这样?你先补张到长沙的无座,长沙有下去的卧票,到时候你再来补,我给你留着。”
这时列车上都会留几个机动卧铺席位,为了照顾某些临急出差的企事业单位领导。
所以非热点目的地的卧铺票好补,可首都是热点中的热点,没票实属正常。
这些门道,都是之前跟列车员姐姐们聊出来的。
“行,听姐安排。”
见陈石仔爽快,车长也不多话,掏出家伙就开始干活。
和前世啥也不要,身份证一刷扫码给钱就行,这时候车上补票比车站买票还麻烦。
长条四指宽的主票,边上还要用剪刀裁剪,搞的像做手工似的,主票外还有两三张附票。
附票有需要剪刀裁剪的,也有用尺子比着撕的。
除了裁剪票据,每张票上还要用手写字,哪里到哪里,哪次列车,等等信息全是手写,票据印刷着固定格式,出票跟做填空题似的。
最后这几张票还得用胶水粘到一起。
车长做完这些,差不多用了两三分钟。
“看小伙子懂事嘴甜,姐就给你安排一下。”
91年几乎没人敢逃长途车票,始发站上车也几乎都买了票,列车上的售票收入主要靠行车期间的短途旅客。
飒姐车长在席位里张望了一下,见没有来补票的旅客。
“走,安排你去餐车凑合一晚,明早就有铺位了。”
九十年代初的人心还很质朴,或者说多数人还是质朴的,虽然陈石仔自己有手段解决晚上睡觉的问题,但被飒姐如此对待,还有点感动。
“谢谢姐,要不我先把票钱给您,请一定给我留着位置。”
“瞧你说的,就算你不来,我还怕票卖不出去?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