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启华被水手们架了起来，面子上过不去，只好上楼去找陈石仔。
但心里其实没有底，他也不确定好友石仔会不会给他面子。期期艾艾的来到舱室门口，半晌也不敢敲门。
当当当，最终还是选择了用指节敲门，原来，他都直接用拳头砸。
“请进。”
魏启华缩头缩脑的开门进了舱室。
“华仔，你没去娱乐室看录像？”
陈石仔正在练琴，看见魏启华进来，随口问了一句。
“石仔，我……也想学弹吉他。”
“好啊，怎么想起来要学吉他了？”
看到魏启华，脑海、身体里会自然涌出一股亲切感，陈石仔知道，那是“他”的情感。
可他没什么感觉啊！
主要还是没有共同话题，几十岁的老狗和刚刚22岁的小伙子，如果不是因为某个具体的事情，基本聊不到一起。
“就是……我觉得弹吉他够威水。
船长都愿意跟你一起玩。”
白话里“威水”有“帅、很厉害”的意思。
这是华夏人的智慧，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
陈石仔并不反感：“行，有空你就来找我，到港岛了我送你把琴。”
手上这把琴给初学者太浪费了。
“真的？”魏启华这才感受到好友又回来了，一蹦三尺高。
“那还有假？过来看好。”
陈石仔摆了标准架势，左手手指按住AM把位。
“那，先练这个，练到闭着眼也能熟练的弹出来。”
说完右手开始拨弦：53231323^……
“那个……石仔，我们能不能去……娱乐室练？”
看着魏启华吞吞吐吐的样子，陈石仔乐了，小伙子们的小心思，他怎么会不理解，都是过来人！
“走。”
魏启华脸上笑的像拨开的香蕉皮一样，屁颠屁颠跟着就走。
……
“那，今天华哥给我发令，一定要让兄弟们喝好。
现在一人两瓶，午饭也是两瓶，晚饭等轮机的兄弟们下班，咱们敞开喝，管够！
先说好，喝多了闹事的打死，明天上不了班的自认倒霉。”
陈石仔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就被水手们的嚎叫声淹没了。
“嗷……华哥好劲！”
“华哥万岁！”
“石仔哥雄起！”
多久没听到吼“雄起”了？记忆的闸门嘭的一下又被砸开。
……
“哦，我们也有？”
啤酒一箱箱搬了上来，陈石仔顺手拿出几支，给坐在角落看戏的港台水手们递了过去。
“都是打工的兄弟，没那么多事！”
水手们笑眯眯的接过啤酒，有的若有所思。
……
92年的春节，所有水手都是在船上过的。
船在大海上航行，也没法太过准备，除非风浪不适合作业，一般轮机是离不了人的。
但大年三十这晚，所有华夏职员都放了假，自然少不了一场喧嚣。
最近陈石仔实在是太亮眼了，自从他请喝啤酒以来，次次都没落下港台水手，船上水手之间的气氛竟然好了一些。
港台水手偶尔也会凑钱请内地水手喝酒，因为省了代购费，内地水手们也大方了起来，同样凑钱回请。
这晚陈石仔虽然没有醉倒，但也被灌的差不多，最后被架着回了舱室。
……
砰砰砰……砰砰砰
“石仔哥，起身啦，去讨利是！”
船上的潜规则，九大佬在大年初一这天，集体等船员拜年，发红包。
红包金额“不大”，一般6美元一封。
对于港台水手来说，这金额真不大，可对内地水手来说，真不小！
说是集体发利是，其实还是要到各大佬的舱室挨个去拜年。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高级船员驻仓里欢声笑语，到处都是“新年好！”“恭喜发财！”的祝福声。
“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众人涌进费尔南多的房间，进门就笑嘻嘻的高喊着拜年！
船长也笑咪咪的，用蹩脚的国语同样给华夏员工拜年，同时奉上利是封。
鬼佬们其实大多都很喜欢这样有仪式感的节日，费尔南多也不例外。
“陈，你等一下。”
红包发到陈石仔时，船长特意交代了一句，这让他有些疑惑，大清早的酒还没全醒，这就开始搞音乐？
大家都知道陈石仔和船长交情匪浅，因为几乎都见过那一皮包磁带，拜完年就识趣的离开了。
“陈，这才是你的利是。”
等水手们离开关好门，费尔南多笑眯眯的从裤兜里又掏出一只利是封递了过来。
“列昂，这……”
用手一捏，就知道里面东西不少。
“陈，你……这次到港，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卧槽，有这么明显吗？
是很明显。
打开利是封一看，10张绿票子。
“列昂，这我可不能要，太多了。”
陈石仔连忙要把利是封还回去。
“不不不，陈，你听我说。
我做过乐手，知道没出名之前有多么艰难。
一千刀对我来说并不算大钱，我也大概知道一点华夏的情况。
这些钱应该能让你两年不用为生活费担心。”
一千美元，换成港币至少七千八！
两年？
稍微节俭一点，五年也能过！！！
妈的，又被感动了！
老狗最讨厌被感动，但又很享受这样的情谊。
“谢谢，谢谢你里奥。”
男人本就不该婆婆妈妈，陈石仔痛快的收下了费尔南多的情谊。
同时也认为这家伙配得上“里奥”了，虽然发音一样。
“里奥，我们来做个约定。
等你退休，或者不想在船上干了，我们组个乐队，你做主唱，包红！”
陈石仔郑重的伸出右手，和里奥重重的握了一下，然后又用力的拥抱了一次。
但身体分开后，却发现里奥眼中满是哀怨。
王德发？？？
“谢特，那不是要等16年？”
王德发+n？？？
“你才49岁？”陈石仔惊了。
老美其实没有法定退休年龄，但他们的法律规定，65岁可以开始申请全额领取养老金。
陈石仔一直以为里奥至少五十大几了，没想到这货才49岁。
“What’s up？”里奥明显眼神不善。
噫，特么老美其实也说卧槽，这话用中文，在这个语境里应该译为：你有事儿？
要用东北老哥内味儿。
“没有没有，但我们的约定依然有效！”
“下船前记得来我这里，把那个带走。”
里奥指着挂在舱壁上的电吉他，冲陈石仔挤了挤眼。
“好！”
这就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