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的很快,五男一女,虽说也算熟悉,但毕竟还是陌生人。
火车上的餐车座位虽说能坐下六人,但也仅仅是坐下而已,体验并不愉快。
也好在这个年代胖子极少,否则就不止不愉快。
快速吃完饭,陈石仔又掂着一手啤酒回到铺位。
虽然早就猜到学生们来自云州美术学院,在吃饭时终于确认了。
学生们这次先去成都画院学习、交流,然后去川美。
川美全称“四川美术学院”,在国内美术学院中常年排名老三,校址在重庆。
成都画院……在国内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坊间流传着不少传说。
这又让陈石仔回忆起大学时,四川籍同学常说的笑话。
川美、川外的四川籍学生最可怜,明明考上了川字头的大学,却不能在省城念书。
一个字,惨那!
回到铺位后,陈石仔明显察觉到小美女似乎有话想讲。
可学吉他的男生们却围了过来,不仅能学琴,还能喝免费啤酒,抽免费香烟,这哪个男生能拒绝?
教学照常持续了近一小时,等收拾好吉他,陈石仔才坐下问道。
“有事?”
四个女生都很识趣,各自上了铺位。
“你怎么看待油画和国画?”
小美女还是用英语交流,不知道是拿陈石仔练手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我不懂绘画,音乐还行,就拿音乐来打比方吧!”
陈石仔确实不懂绘画,只凑趣看过两次画展。
小美女点点头。
“在我的认知里,音乐只有两种,好听和不好听的。”
见小美女有点懵,想了一下,陈石仔明白了原因,找出纸笔,把“认知”的英文单词写下,并标注中文释义。
小美女顿时点头,谈话继续。
“只有好听和不好听的区别吗?”
“啊,这样说吧,只有我喜欢或不喜欢的。”
小美女歪着头,似乎对这个解释不满意。
“审美,是个极其个性化的东西,这完全是由个人认知决定的,人有权力喜欢或不喜欢任何人、事物。”
小美女思考了一下,点头表示赞同。
“这么说,那个男生是对的咯?”
“没问题啊,那只是他的个体认知而已,不能用对错来判别。”
说完,又在纸上写下他认为小美女可能不熟悉的词汇释义。
“那艺术审美到底该怎么判别呢?”
小美女学的很快,新单词立刻就用上了。
这个问题有点烧脑,陈石仔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对于音乐来说,在我的审美里有三个层次,完全没法听下去的不算。
第一,能听完,但完全不想听第二次;二,好听,并且愿意学会,能够共情音乐演绎出来的情绪。”
最后一种,我曾遇到过这样的音乐,不仅好听、愿学,有时候我欣赏这首乐曲时会出神。
就是,能听到乐曲在进行,每个音符都能清晰的听到,但我却什么都没想。
状态类似于……冥想。”
说到这里,又停下释义。
小美女撇嘴,显然没明白。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过。
人完全清醒,能感受到风,闻到味道,听到别人发出的声音。
但大脑里却没有任意一条明确的思绪,或者叫放空。”
好家伙,这句解释可把陈石仔累坏了,不仅要调动自己的知识储备,还要给小美女释义。
当写下“放空”的释义后,小美女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似乎终于明白了他想表述的状态。
害,费这劲干嘛呢?
但不得不说,和美女交流,身心还是很愉快的。
“冥想……放空?”
小美女跟着读了两遍,陈石仔纠正了一下她的发音。
“能告诉我曲名吗?”
Duang!!!
小美女的问题,像一把大锤一样砸在了陈石仔脑袋上。
这他娘的,自己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这个世界大约在四百年前拐了,比如:满清的第一个皇帝是多尔衮,力学三大定律是奥匈人马默发现的,牛顿无了。
《流浪记》偶尔能让他放空,《查尔达什》经常在前半段就能让他放空。
可这是能说的?
“别人推荐的无效。”
小美女习惯性歪头,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
“知音,懂不懂?
知音就是我喜欢的,恰好你也喜欢。
不是我推荐给的,你喜欢了,这叫共同爱好。
知音要得就是偶然。”
老狗强行开启狡辩模式,把问题往神秘学方向引导。
小美女显然无法反驳,想了一下竟然点头表示认可……
歪理邪说害死人那!
“那画呢?”
好大的坑,陈石仔这次不会再往里跳了。
“只在图片里看过画,不过……我觉得吧,画,不看到实物是无法欣赏的。”
这倒是真事,那个世界就有一副画让他放空了。
图片看过很多次,完全无感,但站在它面前时,人,没一会儿就放空了。
米勒的《晚祷》。可惜没看过第二次!
“对对对,我一位老师就说过,画作一定看原作实物。
面对面的看。
不行的话,仿作也稍能代替,但图片、影像完全不行。
因为绘画是空间、影像、色彩的组合艺术。
在图片或者影像里完全体会不到空间感,只有画面本身。”
因为有过切身体会,陈石仔连连点头,表示很认同小美女的说法。
“不对,你看过画,说,是什么画?”
一不小心还是把自己卖了……
“课本里的呗,国画,在博物馆见过。
当时就感觉,和在书里看到的完全不同。
虽然大概率那是一副仿品,可面对面的看,感觉……
好像是两个东西。”
老狗绞尽脑汁,才给出了一个勉强符合逻辑的说法。
“是吧是吧!
我知道,我不问,别人推荐的不算,要偶然是吧?”
好家伙,小美女立刻就能灵活运用!
哎,都不用自己狡辩,学会抢答了!
“所以,我个人认为,从事艺术类相关工作的人。
最好不要有什么好坏高下这种成见,只问自己喜不喜欢。
一旦存在成见,大概率就只能做个匠人。”
小美女听了眼睛一亮。
这时陈石仔想终结这场谈话了,所以做了总结性发言。
“哎,对了,你们学校挺豪横啊!
这么多学生,居然都给买了卧铺。”
结束谈话最好的办法是岔开话题,陈石仔这次讲回了国语。
“才不是呢,那是丽丽……”
“喂,说这些干嘛?”
抬起头,陈石仔才发现,对面中铺上铺,四只眼睛都在看他。
探头往自己方向的上铺也看了一下,一样两个脑袋四只眼睛。
不是,你们听得懂嘛?
不过,短发姑娘小云的话,让他弄明白一件,不,两件事。
92年,大学生坐得起卧铺的极少,即使学校,也很难有财力给这么多学生买卧铺票。
他意识里的消费认知,还停留在那个世界,之前并没有觉得大学生坐卧铺有任何不妥。
小云的插话让他明白,小美女家里很富裕,甚至又富又贵。
“嗳,豪横这个说法满有意思啊!”
“睡觉啦,睡觉啦!”
陈石仔头上的姑娘像是来了兴趣,但小美女不知道怎么了,出口制止了话题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