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晨曦微露。
薛锦书早早就醒来过来，昨夜很是疲惫，沾床便睡。她本想唤湘儿，却想起湘儿昨儿被狠狠打了那些板子。
于是唤了其他婢女梳洗后，扭头去了婢女所住的厢房。
一进房间便看见脸色煞白的湘儿趴在床沿，薛锦书心疼不已，这事是因她而起，却要湘儿替她受罚。
“湘儿......今日可有好些？”
湘儿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先是看到薛锦书的衣裙，再看见她半蹲下来与自己平视。立马惶恐起来：“小姐这是做什么，快些站起来。”
在南楚国，奴婢与主子关系悬殊甚大，并有诸多严格要求。像薛锦书这般蹲下身子与奴婢说话，更是不被允许。
薛锦书并没有太在意，这些规矩，在她兖州统统都是废的。一旁的奴婢十分有眼色，立马拿了椅子来。
薛锦书自然没说什么，坐了上去后开口：“昨天你可有上药，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严重不严重？”
湘儿努力咧开一个笑：“不严重，小姐莫看了，莫脏了小姐的眼。”
薛锦书打断她的话，从旁插言道：“怎会不严重，今日连床都下不来。你别逞强了，让我看看。我带了上好的金创药，给你再上一次药。”
湘儿摇摇头：“小姐莫要看，方才同屋的小娥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薛锦书刚想反驳，只见湘儿为难地说：“这院子人多眼杂，如若让旁人瞧见小姐在给奴婢上药，告知了老爷，那湘儿这条贱命恐是保不住了。”
湘儿边说，眼角渗出一滴泪来。薛锦书自然是瞧见了，沉默不语。
半晌后才说：“是我的不是，没保护好湘儿。这板子也该是挨在我身上的，却让湘儿替我受罪了。”
薛锦书紧紧握住她的手。
湘儿笑着说：“小姐莫说这样的话，折寿奴婢了。”
薛锦书又言：“这顿板子，我定会替你讨回来。”
向谁讨，显而易见。湘儿不敢让这话继续往下，赶紧转移话题。“小姐，恐怕奴婢近些日子无法照顾小姐了，小姐莫要怪罪湘儿。”
“怎会，你好好养伤。没有好起来之前，不准回院子。回头我让他们多送些好的药材来，定可以早早好起来。”
“等湘儿好了，就立马来见湘儿。”
薛锦书看了看周围，这是个大通铺，四五个丫鬟睡一块。“你现在不能动弹，等过些日子能动了，便搬去我的院子。”
湘儿摆摆手，“不用劳烦小姐，我就住这儿挺好的，离院子也挺近的。”
贴身婢女与一般婢女是有所区分的，贴身婢女的地位要稍稍高一些，俸禄自然也略高些，且是另辟一间房独住的。哪怕是薛阮云的贴身婢女，也不住在这大通铺内。
薛锦书不知从前的薛锦书是怎么安排的，但她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贴身婢女睡此处。
薛锦书不可回绝地说：“此事莫要再商量，你也代表着我的颜面，别人家的贴身婢女都是独住一间，怎你还在和他人同住。传出去恐有人说你小姐我虐待婢女呢。”
湘儿想了想，她的的确确代表着小姐的颜面。于是点点头，“小姐我明白了，过些日子我就搬去小院内。离小姐近些，也方便我照顾小姐。”
主仆二人说了些许后，便有丫鬟打断二人，“小姐，夫人唤人传话说让小姐陪着用午膳。”
薛锦书面无表情点点头，却没有立即起身。
“小姐快些去吧，莫让夫人等急了。”
薛锦书点点头，“你好生照顾身体。”
薛锦书对于王素月唤她用膳丝毫不意外，定是要对昨夜的事再唠叨几番。
薛锦书以为自己一跨进门槛，便会听到王素月的絮叨。出乎意料，王素月并未一开口就提昨日的事，而是说：“陶陶从前最喜欢吃这五味蒸鸡，今日我特意让厨房照着原来的配方做的。你尝尝，和小时候吃的味道是不是一样的。”
薛锦书哪知道以前是什么味道，动筷常了一口，敷衍道：“是一样的味道，娘有心了。”
王素月像陷入沉思般，自顾自的说起从前。“陶陶小的时候可喜欢趴在娘的腿边打瞌睡了，娘的腿都麻了也不敢动啊。只要稍稍动一下，陶陶便醒了。一醒，便哭着闹着要娘抱抱。”
薛锦书虽不知这些，但她也有娘亲啊，见到王素月这般回忆往昔，自然有所触动。“娘，从前的陶陶已经长大了，现在陶陶也会一直陪在娘的身边的。”
“陶陶小的时候可顽皮了，一个不注意就爬到了树上。说是要去捉鸟。吓得娘这心一惊一惊地，生怕一个不留神陶陶便从树上摔下来。”
王素月并没有搭薛锦书的话，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薛锦书便不再回话，静静听着她说着从前的事。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陶陶便不再顽皮，不再爬树，不再追风筝，不再吵着闹着要娘抱抱。见到娘亲，会乖乖行礼，乖乖回话。每日就静静地拿着一卷书，一坐，便是一天。”
王素月自然是想念那个天真活泼的薛锦书，现如今的陶陶，虽是乖巧懂事，却总让王素月觉着却点什么。
薛锦书给王素月夹了菜，安慰道：“娘，女儿长大了，若是还撒着娇让娘亲抱抱，外人看了会笑话的。”
“谁敢笑话我的女儿，家规伺候。”
薛锦书笑着说：“那些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那么想，你拦得住啊。”
“想都不许想，我的女儿自然是怎样都对。”王素月紧接着叹口气，“怎么就如此之快呢，我的陶陶已经长大成人，而我，又多了几根银丝。”
“如若陶陶一直是从前那般稚童模样，娘亲可能又要着急了，别人家的女儿都已经亭亭玉立了，怎的我家的陶陶就只会爬树掏鸟窝？”
薛锦书学着王素月的腔调，着实让王素月笑了起来。
“是啊，陶陶自然也是要亭亭玉立的。自然也是要嫁与别人做妻子的，为娘就算百般不舍，也得放手让陶陶去。”
薛锦书就知道，绕来绕去，终究是绕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