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的红烛底端,堆积着一层薄冰般的烛泪,晶莹剔透,泛着隐约的幽光。
已是用晚膳时辰,薛锦书瞧着满桌佳肴,并未动筷。
直到婉晴前来回话,“启禀夫人,刚才奴婢去书房寻王爷,王爷正要出门。”
婉晴低着头,说时微微抬头瞧着薛锦书的神色。
只见薛锦书并无异色,点头示意。而后拿起筷子夹菜,湘儿见状给她布菜。
薛锦书以为他是一时生气,这样看来,许不是她所想那般。
本想着示弱,可宋景弈并未给她这个机会。
那罢了,便就如此吧。
一连好几十日,薛锦书都未曾见过那王爷。听府里的下人说他又是留宿在杯莫亭,薛锦书已经对此事毫无想法。
微微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看来那坊间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薛锦书连着四日都与穆爷一同学习对账本,理清现如今府里的事务。而这四日,薛锦书都未曾见过宋景弈。
穆爷见小姐连着几日都累得够呛,便许她今儿可以不去。
湘儿给薛锦书捏着肩膀,湘儿也心疼小姐这几日过于劳累。
薛锦书闭着眼,“湘儿,一会你去寻两套男装来。”
湘儿一听,便知晓想上顿板子,她已经有了些阴影,“夫人又想去哪个楼逛?”
薛锦书轻笑一声,“自然是去杯莫亭了。”
湘儿一听,双手也忘记了按摩,“夫人,万万不可啊。”
薛锦书看向她,“有何不可?”
湘儿一脸难色,“王爷可也在那地,倘若被王爷认出来了,众人认出来了,那便是会被指责为不守妇道啊,女人家逛青楼,这是从未听说过的事啊。”
薛锦书想要获取许多有用的消息,便得将这杯莫亭当做切入口。
薛锦书知晓湘儿是为自己好,“他不会知晓,我也不会让他知晓。再说了平日里杯莫亭人来人往,只要避着他,他又怎会注意到我呢。”
湘儿知晓自己劝不住小姐,还是不死心一问:“夫人当真要去。”
薛锦书郑重的点点头,“要去。”
湘儿便不再言其他,只得遵命。
待二人再一次扮作男人进到杯莫亭时,已经算是驾轻就熟般。
待小厮询问薛锦书可有常作陪的娘子时,薛锦书沉默一番,而后问:“你家妘娘子可还接客?”
小厮一脸难色,“妘娘子她已经许久未陪过客人了,公子是否要换个人呢?”
薛锦书摆摆手,让小厮下去。
湘儿瞧着小厮走了才后问:“夫人,为何还寻那姬妘儿来作陪。”
先不说夫人第一次重金拍下姬妘儿后,故意灌醉她后偷摸将她衣物收拾丢去,而后有意将姬妘儿骗到寺庙,将她与庄文允锁一通。
薛锦书笑了笑,湘儿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随口一问罢了,你莫怕。”
这些事虽是薛锦书指使,但湘儿也是参与了,所以她怎会不心虚呢。
这杯莫亭里夜夜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也许在这里头的人,都是想短暂忘掉不愉快,只寻一时欢快。
有喝酒的,听曲儿的,有与小娘子说着悄声话的,有会友的,有赌钱的。
薛锦书漫无目的的穿梭在这一桌又一桌之间,只要不是在包厢内,都可打探。
湘儿跟在薛锦书身后,险些被人群挤走。
她一时不知晓夫人的目的何在,但跟在夫人后面便慢慢能明白。
青楼里除了娘子外,最不缺的便是文人骚客。
这京都内,文人骚客都喜去青楼内寻欢作乐,似乎这也是作诗写词的灵感来源。
除了写诗作词的文人骚客外,这青楼里的男子,都喜谈当今政事,有些遗憾自己的远大抱负未有施展处,有些又阔谈自己的看法想法。
薛锦书便趁此偷偷打听,竖起耳朵仔细听。
“诶,你们最近可有曾听说我那同窗,闻观浩之事。”
“何事,未曾听闻。”
“那淮南王与丞相在朝中因修文史一事各持不同意见,甚至有些剑拔弩张。这事本与那闻观浩无关,可丞相非逼着他将赵利斌大人的传记写进史书内。”
薛锦书听了听,她记得那赵利斌已故多年,且还是赵丞相之父。他当年的变法之举,使得众人对他不满。
薛锦书冷哼一声,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知道最后怎么了吗?那闻观浩被迫写了书后,却被两边不待见,而今却被贬出了京。”
“这事可当真,那闻观浩本有大好前程。”
“自然当真,前日里还是我送他出的城。”
薛锦书本想听一听那名为闻观浩的人,可否有利用之处。
此人已离京,薛锦书自觉听得没劲,便走了。
缓步走到另一桌后,听着另外几人对话。
“你们可知这次辩策题为何?”
“是何题,说来听听?”
“《刑赏忠厚之至论》”
薛锦书听了这名,便头也不回往别处走,这也不是她想听的内容。
“昨日在朝堂上,那庄大人与小赵大人剑拔弩张,下了朝后,小赵大人可把我折腾得够惨,质问我为何不上前去帮他说话。”
薛锦书听见“庄大人”三个字,便立马停住步伐。
这庄大人可否是庄文允?
只听另一人接话。
“他们二人因何事而吵?”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庄大人提议在岷江处修水坝,只因谁去监工一事二人便吵得不可开交。”
薛锦书悄然坐在那说话之人背后的桌处,故作新来的客人那般。
“小赵大人因为这是肥差,非要举荐自己手下的人。而那庄大人又想让自己这派的人去。”
“小赵大人要差人去,便去了。不是正如庄大人的心意?为何还要与他争。”
“我估摸着,这庄大人是故意的呢,一味在朝堂上将这监工修水坝说得多重要一事,让小赵大人误以为庄大人要将这功劳事独揽怀中呢,定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这小赵大人哪儿是庄大人的对手啊,随便两句便着了他的道,被他诓住。这去做监工,又苦又累不说,拨款不够便罢了,而得在短短期限内完工,完不成便得问罪。这小赵大人着实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