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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都市 > 行不德矣 > 第24章 司南(下)

“......恕我直言,您的情况不容乐观。”张行道微微颔首,语气十分平静。

“既然如此,我就更加没有理由留在这了,直接回宗门不就好了。”

“您要走早走了,又何必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您也在等些什么对吧,据我所知,此处唯一可能值得您等待的就是那司南了。那孽畜近期可能又会醒来。上次醒来我还留有些许能力足以对抗片刻,而这次,除了您,没有谁能将它制服。为了我、为了百姓、或是为了您的私心,我都恳请您出手相助!”话音未落,张行道长跪不起。

六爻依旧没有动,但他好像想到些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道:“张行道,你可知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你刚刚入门时的样子。我还记得那时你没什么天赋,在门内都只能当个生火的杂役,你试着考入丹鼎堂,没中;又想入我神算堂,也没中。当时我有过一丝丝的可怜你吗?没有,我从没有像可怜狗一样可怜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狗,你是个人,可你那师父灵视却并未将你当人。你当时若是知难而退,没有选择入那神魂堂,本可以继续在宗门内当个杂役,又如何会落得这番生不如死的下场?得知你死那日,我甚至不用算就知道与你那腌臜师父脱不了干系。如今你又如此作贱自己,非要与这些平民同进退,你说,我又有什么理由像可怜狗一样可怜你们?”

张行道跪着,身影越发模糊,但声音却是清晰不少:“六爻长老,晚辈从未作贱自己,之所以与平民同进退,只因为晚辈也是从平民中走出的一员。我还记得入宗时我的想法,入丹鼎堂,要学会宗门里仙人们的医术,将来就可以治病救回如阿爹阿娘般生病的人;入神算堂,要学会仙人们算命的能力,将来若是提前算出天灾人祸,就可提前告知百姓,就不会再有人因此丧命;而最终入得神魂堂,却也只是为了能与家人、乡里再见上一面。行道自以为从未背离初心,也不觉作贱自己。我不是狗,我是人,而他们也是人。”

六爻没有回头,他根本没有动过,空气中传来空灵的声音,只有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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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唐卜卞从梦中惊醒,他在梦中梦见了一个解决办法,那是在前世的一堂课上,他的大物老师正在讲解有关磁性材料的知识,当时他没有好好听,只是有一些画和话语记得比较清晰,“......当磁化后的材料,受到了外来的能量的影响,比如加热、冲击,其中的各磁畴的磁距方向会变得不一致,磁性就会减弱或消失,此过程称为消磁。就像这样。”中年人在课件上播放一个画面,一块磁铁被悬挂着,而下方是一盏酒精喷灯。蓝色的火焰就这么炙烤着那磁铁,那光芒提醒了他,天亮了。

“一般的磁性材料在103c就会消磁,稍微大一点的火就可以了!”唐卜卞像是找到出路了,整个人都很激动。他刚要去寻找六爻,却一时不知去哪找,只得快步前往土地庙。

路上,太阳刚过山头,缕缕阳光打在河面上被反射到唐卜卞的眼中,他就知道出事了。那条贯穿村子的河,流淌的不再是水,而是,漆黑、粘稠的液体。唐卜卞大脑快速思考,土地庙出事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土路,跑过石桥,来到那平时有些厌烦的土地庙。大门依旧如平常般紧闭,他也顾不得行礼,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却看见一道有些矮小的身影在上香,那是六爻。

“六爻师傅,那河......”

“我知道,才打通的。你且去叫村民收拾行囊,准备迁村吧。我也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学会了御兽,驱使那穿山兽找寻如此深,就为寻得这一条‘黑河’......”六爻很平静,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突然,他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了庙宇之外,“看来,不用你解释了。”

庙外,张行道那模糊的身影渐渐浮现,身形闪烁几下,似要消失于此地。在他身后,一道道人影从地底升起,都是一般模糊但却是有些......生机?张行道跪下磕了三个头,不会响,但很响。他恭敬地将双手呈上,一块块碎玉飞出,却又无力地落下,

“谢长老借我长生玉,成全晚辈心愿,张行道此生无以为报,只能来生再报了。”

六爻没有接那掉落在地的碎玉,反而看着跪地的张行道,指着他身后的人,冷冷开口:“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并非全部神魂,只是几代村长和有名望之人,还有些乡亲在受苦。我想先让他们出来劝说村民们迁村,免得一会场面太大,伤到他们就不好了。”

六爻收回手,背过身去,把刚刚点上的香插入供台。张行道也起身,转过身去,冲着那群虚影拱手道:“诸位乡亲,还望能助张某一臂之力,按照先前在地下说好的,待到村民散去便毁了那司南,还诸位自由,届时诸位便与家人告别去投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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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村民的神魂离开了,六爻不经意间开口问道:“当真觉得值?有长生玉相助,回到宗门并没有多难,到时还可以为你养足神魂,再造肉身。”

张行道还站在门外,似乎不愿再踏入这庙宇,“行道不觉得值,只觉得畅快。长老,人的价值不能用值不值来衡量,它本身甚至是不可量化的。走之前,我能畅快就行了。”

将近半日,村民在先人现身的惊吓下搬家搬得很快。随着最后一道神魂沉底,张行道的身形慢慢站起,

“长老,请看好吧,晚辈最后的功绩。”

一支点燃的香烛从供台飞出,飘过土路,飘过石桥,落入那“黑河”之中。如同在漆黑的画布上戳了一个洞,透光。

火焰在大地上蔓延,那黑河中的液体早就浸入大地,蔓延开来。地面开始晃动,一条条裂缝出现,火焰在其中吞吐。张行道的身形也被拉入其中,他没有挣扎,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六爻也没有离开,他在燃烧着的土地庙中,同样静静等候着。直到一条火舌从裂缝中吐出,一根柱子升了出来,粗糙,混乱,这是六爻对它的第一印象。一块块石头拼接了它的主体,一颗颗脑袋作为点缀,当然,那不是真的脑袋,都是些神魂外在显化的人体结构,或是插在缝隙,或是完全从石块中长出,也有些在石块与石块之间摩擦,就像落入磨盘的豆子一样,快变出豆粉了。

六爻突发奇想,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人会痛吗?这方面,六爻没怎么了解过,可能会吧,反正也听不见,就当不会也不是不行。司南巨大的柱状身躯在烈火中渐渐有些许石块脱落。劈里啪啦的声音,好生耐听,在只有烈火噼啪的村子里也是一种和谐音了。

一根神魂的手指掉在土地庙外。不知是谁的,手指看着还能用,断口倒是被碾得稀碎,想来就是神魂也接不回去了。烈火中,司南扭动着,挣扎着,它每一次动作,都会带动身上每一寸缝隙的摩擦,然后,其中的神魂就被挤压出些许光点,当然,更多的是残缺的部件。

那是谁的皮?贴在石块上不愿下来。那又是谁的脚掌?又被压回落下的石块中。这里落下的与未落下的都可以开个艺术展了。就六爻看在眼中的就有许多幅足以传世的画作。

《带眼珠耳环的少女》一颗少女的头颅,耳垂各被压入一颗眼珠,神经还连着,唯一不足的可能就是那头颅有一半凹下去了,耳垂上的眼珠也不一般大小。

《星空》这一副画还是要从高空看,平面上看不完全,不过大概有些概念就好,毕竟神魂虽无血液,但是没有血液的遮掩,那些人体结构就这么明晃晃展现在眼前,还是很有冲击的。

《放落气球》有的神魂比较幸运,他们的身子被碾压时,给他们留下一根脊柱,这样在他们掉下来时,就可以以头朝下的姿态反向放气球放到地上去了,一颗颗一起落下还是很震撼的。

还有些就不多举例了,六爻也看累了,艺术什么的欣赏多了也比较累。他缓缓走出庙宇,随手将门关上,然而火焰已经将土地,庙完全烧坏了,门也就掉了。六爻心情有些不悦,好好的门,就这么坏了,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带着烦躁的心情,六爻看向那因火焰而痛苦地扭曲着的诡异柱状物,它一边扭曲,身上“长出”的手臂与腿也一起摇晃,还有个靓仔,“长出”了一半个身子,随着司南的扭动一起摇摆。

这就是你最后的功绩?

愤怒、后悔、失望,不知多少负面情绪在六爻脑海堆积,但都没有让他做些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他眼中,一切都是那么地肮脏,一切都带着灾厄的影子。

他见识到自己一直想要见到的灾厄的发生,然而却没有什么可激动的。就像是一个想要买新玩具的小孩,得到新玩具后,却发现不好玩一样。切,就这。不屑,十分的不屑。捕食者对到手的猎物的不屑,一个绝对的上位者对下位的不屑,这就是他对这场灾厄的看法。

脑海中的情绪全都消散,独留傲慢的不屑。

六爻看见了,那些灾厄的影子,一个个都带上了恐惧的面孔,它害怕了,害怕什么呢?我?可笑,害怕有用的话,求饶岂不是很没面子?

六爻前踏一步,灾厄就后退一分。他再踏一步,额头隆起,一支深红如血的独角生长而出,见此角,灾厄又后退十分。他又踏一步,一个巨大的虚影在他身后矗立。形似大猫,头生角,尾如云,腰生双翅,异色竖瞳蔑视世间邪祟。辟邪现世!虚影大口一张,此间灾厄尽数入腹,再无一点影子。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灾厄的影子没了,而司南还没死。那根棍子经这么一趟耽搁,又瘦了不少,其内,一根暗金色长条物缓缓收缩,片刻又伸展开来,表面一环环暗金色圆环堆叠又打开,像是呼吸般挣扎片刻。

六爻心善,借着貔貅辟邪威能还在,快步上前,要结果这“黑色蚯蚓”,却又心生一计,顺手将它盘起,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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