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得知春分平安无虞之后,孟然心情便也安定许多,也不急着离开,反而是顺着上次的一面之缘,与应枣攀谈起来。
当初他出了四方村准备搭车赶往镇上,路途之中遭遇精怪,害的一老倌损失颇深,他可怜对方于是留了一粒金子,而今却是出现在眼前了。
妖灵精怪之属擅长变化之术,对于某些道行不浅之辈而言,化形为人也并不困难,何况是龙属?
至于应枣唬骗于他,这点孟然倒是没想过,也没必要去想。
“自从父亲离开涌江之后,这偌大龙宫便只剩下我与妹妹,平日难免无聊,于是偶尔也会到人间走一走。”
应枣显然并非什么寡淡性格,恰恰相反,孟然感觉对方好像还挺“健谈”的。
只不过一是龙宫久无外人,平日无人与她交流;二来身为龙王之女、江神后裔,身上多少会有一些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在所难免。
一旦与谁熟络起来,天南海北之事都可聊得,其实还是挺能说的。
好在孟然上辈子接受过现代信息的熏陶,再加上两辈子看的书都算丰富,杂七杂八的知识也积累的不少。
因此与这位龙女的聊天竟还特别融洽,一问一答没有半分卡壳的感觉,偶尔也有一些刁钻如人妖立场之类的问题,孟然也能善用各种前世话术将其化解。
最后说着说着,反倒是龙女回话的速度越来越慢,经常因为孟然的一两个随口之言而蹙眉沉吟,倒是也令他觉得挺有趣的。
不过也有令他犯难的领域——那就是修炼问题。
“道长而今还是开窍之境?”应枣实在忍不住问道。
她观孟然灵力波动实在微弱,但却又不是那种法力低微之辈的那种微弱,准确来说应该是……内敛。
灵力没有丝毫溢散,完全充盈于体内,能做到这一点怎么也该是“神桥”境界,这才能将灵气贯通于五大行宫之中。
种种矛盾令她有些看不懂孟然的境界层次了。
孟然点了点头,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好意思的,看当初春分得知自己开窍之后的表情,他感觉自己应该还挺有修炼天赋的,于是说道:
“不瞒龙女,贫道接触修行不久,前段时间才初入开窍之境,因而尚有许多不解之处,想要与龙女请教请教。”
应枣闻言,神容不禁庄重了几分。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民间俗谚流传之所以广,自然有着其道理,决不可将他人谦逊之言当真。
人道修行体系与龙属修行亦有差别,至于江神香火又是另外一条道路,龙女这些年来也一直在纠结“蜕蛟化龙”一事,只是其中关要始终不得体会,而今终于有人能交流心得,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上次孟然“修道修心”的观点便令其茅塞顿开,令她开始关注修身之外的“心境”修行。
不知这次又能有何种收获?
孟然想了想,问道:“贫道其实想问,龙女修行之时,也要依赖五大行宫凝聚灵气吗?”
“这是自然,天地五行为万物修行之本,无论人妖精怪都需借助于此。”应枣说道,“我们龙族修行也需在体内开辟五大行宫,只不过因为二者种族差异,行宫之间自然也有不同,境界称谓也有分化。”
“即是如此,是否可以在五曜境界便将五座行宫全部开辟完成?”
这个疑惑孟然与城隍交谈之时也曾提及过,只是因为城隍乃是地祇阴神之辈,修的是香火金身之道,与人道修行相差甚远,因而也未得到具体解答。
应枣听完之后本能反应的愣了一下,随后茫然道:
“同时开辟五座行宫?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体内五大行宫分别代表五种德性灵气,所修何种灵气早在开窍境时便早已决定,之后都无法改变,更无法多种灵气同时修行。
“即使能够兼修,体内多种灵气之间也会纷繁紊乱,修行难有寸进不说,甚至还会有损道基,没人会做这样的尝试。”
应枣说话之时,一直都在注意着孟然,却发现对方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因而心里也是有些犯嘀咕——
对于修士而言,这些都是再基础不过的常识,怎会有此疑问?难不成……应枣忽然想到什么,用带着几分惊奇的目光看向孟然。
孟然也觉得自己这问题对于对方而言有些莫名,但好在得知了五气不可同修的事情,至于自身特异自然没必要向外提及了。
此时正好对上应枣一双浅绿色眼瞳,对方的眼神让他有种“珍稀动物被围观”的古怪感觉。
应枣也终于发觉自己的失态,对着孟然微微表答歉意,而后又低声开口道:“道长可曾听闻过‘五气朝元’之说?”
孟然摇了摇头。
应枣解释道:“我父王曾与我提及过一种修炼之道,可以利用‘五行相生’的特性,使五种德性灵气运行融洽,互不冲突,这便是‘五气朝元’。”
“可有人修成了?”
“这只是上古传说之中的微末记载,真假尚不得知。”应枣摇头,“况且而今天地五气再不似上古时代精纯,而是愈见浑浊,‘相生’掌握不好,即为‘相克’,若无特殊功法与之引导,必然身死道消。”
“受教,多谢龙女告知。”孟然心头震撼,应枣这番话信息量不可谓不大,须得慢慢消化仔细。
“道长客气。称呼应枣便可。”龙女难得遇到相谈甚欢之人,也没有什么架子,显得平和亲近。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水笼之中。
花色锦鲤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鱼尾,一双大大的死鱼眼盯着姐姐,满是幽怨之色。
它距离化形还有段距离,也没有炼化横骨,更不会说话,但却能听懂。
这俩人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天南海北……原本它还觉得挺饿的,这会儿听两人说话,竟又有点想睡觉的感觉了。
‘不行!不能睡觉,以前我可都是吃饱了才睡觉的,这次没吃饱,我不能这么委屈自己!’
于是它开始摆弄自己的小腮帮子,发觉里面居然还卡着两粒丹药,于是它开心极了,抻着短脖子,噘着嘴,在水笼子里来回转圈儿。
终于,一粒金黄之中带着暗红的丹药被其含入口中。
花色锦鲤心满意足的抖了抖肥硕的鱼尾,忽然之间,它只感觉腹中一片火热,转眼之间便蔓延至喉咙。
……
桌案那边,孟然正在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白玉小筷,忽然感觉到周遭水域急剧升温,额头甚至微微有些湿润了。
“嗯?怎么突然这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