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判此时阴气内敛,而那股神道檀香之气则是再无掩盖散发出来,目下刻意将法体显露众人眼前,下方百姓无不惊诧震撼。
而一些意志不坚之人甚至几乎昏聩过去,但更多人则是表现的极为兴奋,此刻连连下拜叩首,莫敢不敬。
“神,神仙?”
“妈耶我看见神仙了!”
“那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啊?”
“废话,当然是听神仙的!梁家人行事作风有口皆碑,怎会做这等损阴德之事?”
“确实确实。”
……
舆论倒向好似翻书,原本针对于梁家人的怨气情绪被顷刻间化解,那股源源不断滋养着香火金身的戾气也被切断,粗眉男子瞬间压力陡增。
武判看准时机,指挥道:“纠察司差役听令,将此僚即刻拘拿过来!”
“领命!”
“领命!”
……
八名差役手持勾魂索,阴气陡然滋生运转,牢牢地将那粗眉男子连带仙家神像全部禁锢在内,随即凭借着阵法之中所蕴生的地煞阴气,试图一鼓作气将其彻底控制!
嗤嗤~
此时粗眉男子已然将自己也融入香火金身之中,与地煞阴气接触发出“滋滋啦啦”的白色烟雾,至于那黄皮子仙家则完全是一个摆设了,仿佛只是一个为他源源不断输送香火之气的工具。
但失去了村民戾气情绪加持,单凭着香火金身,他已经几乎不可能再与阴司的锁魂阵抗衡。
一番僵持之下,终究还是阴司差役更胜一筹,粗眉男子法力金身破碎,被八根勾魂索死死束缚,而那尊仙家神像也瞬间被地煞之气所绞杀,至于那只黄皮子妖灵则是被武判一把擒住收押起来。
如今看来胜负已然见了分晓。
“还好有上仙与城隍庙的大人们帮忙,这才保得我陵河村无虞。”
土地公梁善平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此刻心中倒也平静了不少;在他管辖之地发生如此恶劣之事,他身为土地公自然难辞其咎,不过眼下既然梁家与村子都脱离险境,那即使是做不成土地也无所谓了。
“将此僚也收押起来,带回阴司交由城隍大人定夺!”
文判官手持判官笔在功德簿之上记录着什么。
“是!”
几名差役正要收回勾魂索,却陡然感受到一股诡异的力量,紧接着意识产生一丝丝模糊,再一回过神来,却发现被勾魂索束缚的不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了。
“怎么回事!”
文判倏然抬头,面露惊色。
“在那!”
武判双眼微眯湛露寒芒,视线之中那粗眉男子已然驾起云雾逃至上空,目光朝着他们这边望来,带着嘲讽的笑容。
“这厮是如何挣脱我阴司的锁魂大阵的?”
武判腰间长刀末端缠绕着一股锁链,只见其刀刃飞出,丝丝阴气瞬间充斥半空之中,然距离实在过远,并无法伤到对方。
“诸位,今日之事在下记住了,后会有期!”
粗眉男子冷笑一声,却忽然感觉到一股炙热之气越来越近,赶忙低头寻找,却见是一粒火光弹射而来,现已落在了他的身上,并借着风势迅速爆燃起来!
下方,孟然收起袖中之火,目光凝视半空之中那道火光,然而却隐约可见其人似乎与下方云雾换了个位置,火焰也随之转移到了下方云雾之中。
半空中,那粗眉男子颇为狼狈的扫了眼孟然,而后再也不敢多言,加速离开。
……
“可惜,终究还是让他逃了。”
众阴司差役归位,文判官摇摇头惋惜道。
“哼!左道妖人惯会施展一些旁门左道之术,你我始料不及也属正常。”武判劝慰道,“更何况他也没讨到什么便宜,道长的火法想必也重创了他。”
孟然笑着摇了摇头,这位武判虽然脾气刚硬,但那是面对敌人的时候,看样子平常待人应该还是挺和善的。
此时普通百姓已经被梁家人有序疏离,梁牧也被送回梁家歇息。
至于孟然、应枣以及两位判官则被梁善平请到祠堂小坐,其他阴差守在了门外。
大堂内,文判将城隍大人吩咐他们前往四方镇调查一事也与几人说了,刚抓住假扮梁牧的妖灵,便接到城隍大人的消息,说要星夜赶来陵河村除害。
了却此间之事后,陵河村的怪象灾祸应该也会随之消失,一人一龙三鬼心情也是轻松不少,互有交谈聊的也算融洽,尤其两位判官没有一点架子,甚至文判官还与应枣找到了共同爱好——饮酒,文判还半开玩笑说日后到龙宫一游,实在有趣。
土地公梁善平也感到如释重负,但一想到可能面临的罚惩,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孟然显然注意到这点,笑了笑看向武判问道:
“敢问武判,若是阴神地祇犯错,阴司之中该如何罚处呢?”
闻言,梁善平法体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看向青面赤发的武判,神魂打鼓。
武判摇头道:“这类事本官并不了解。”
梁善平又看向文判,目光希冀。
文判沉吟少顷,对着孟然拱了拱手:“民间俗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等虽为地祇一流,但若是触犯阴司之法,同样要遭到惩处,并且要更加的严苛严厉,以儆效尤!”
梁善平眼前一花。
“然事无绝对。”文判笑了笑,“如若有真心悔改之意,并可以作出积极补救的,我阴司也会酌情处理,保证公正。”
“两位判官。”梁善平顺了顺气,“小神自知做了错事,有负山水神灵之位,更有负陵河村百姓,但将功补过之心亦强烈之,不知……小神是否还有机会?”
文武判官对视一眼,齐声道:“道长以为如何?”
来此之前,城隍大人嘱咐他们要尽全力辅助孟然行事,眼下似乎时机正好,便将决策权交给了对方。
孟然稽首以礼,看了看一旁显得心不在焉的龙女应枣,复而对着梁善平道:
“而今陵河干涸,又无降水,贫道欲以土地庙为基础修建一座龙王庙,届时以龙女为主,城隍以及土地分立左右次之,共受陵河村乡民香火祭拜,如何?”
龙王与城隍以及土地公各司其职,并无任何从属关系。
虽然将这三尊神像供奉在一间庙宇有悖传统,但老城隍既然说:细节之处由他把握,那他孟某人自然可以放心去做了。
应枣对此自然没什么异议,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期待;而文武判官虽感觉此举有违章程规矩,但想到城隍大人的嘱咐,便也无声默许。
至于梁善平则更是求之不得了,不仅能保留神位,更能和龙王以及城隍设立在一间庙宇,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啊!
孟然见此也是淡笑点头,随即袍袖一甩,起身缓缓走到祠堂外,望向远处碧蓝如洗并无半点云雾的天空。
立庙需以生民愿力为根基,若想得到陵河村百姓的真心信奉,目下首要应该是布一场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