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轻轻拆开信封,一搭眼便瞧见了信纸边上的署名——千秋城城隍赵平令。
老城隍留下的?
孟然来到殿内将信封放在桌旁,取出装在里面的信纸。
此时殿内并未点灯,方才与城隍聊天之时也是如此,只是二人都下意识以法眼视人,因而一时间竟忽略了天色变化。
呼!
指尖窜出一粒火豆点燃橘黄烛光,孟然来到桌边坐下。
信纸一共有两封,其中一张的内容与龙女“请封”有关,简单说就是阴司为朝廷呈交的一封“介绍信”,大致意思是这位与阴司有交情,“请封”之事莫要难为,还请多多宽容。
另一封便是与孟然说的话了,里面详细记下了“封正”过程的诸多繁杂琐碎,以及需要注意的各类事项,可谓是面面俱到,想出现纰漏都难。
“城隍大人倒是有心了。”
除了这些,在信封内还藏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深色木牌,看着像是一个小牌匾,上面入木三分的力道刻着“千秋城城隍阴司”几个字,隐约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若以法眼注视亦可感受到有一丝城隍威严暗藏其中。
看上去应该是某种证实身份的信物。
将此物收入袖内乾坤之中,孟然顺势摊开手掌,掌心之中瞬间多出一只精致木盒,轻轻推开盒盖,那盏金杯正安静躺在里面。
金杯本有五盏,早年梁牧本想用其为城主之女庆生,结果发现五盏金杯只剩下四盏,导致城主不满,也算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吧。
然这些年梁家仕途多舛,孟然在陵河村时与梁牧也略有交谈,对方听闻金杯的事情之后,只是笑了笑,其心中与林夫子的那一节疙瘩其实早已释然,这盏金杯如今对于梁家也并无大用,因此终究还是留在了孟然的手里。
横竖都是要去千秋城走一遭的……宜早不宜迟,今日便动身吧。
孟然想了想,便也将木盒重新盖好,而后收入了袖中,起身离开道观。
……
在孟然不在的这两天里,村子里发生了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情。
那个最开始便生活在村子里,几十年外貌也未有什么变化的痴儿被人接走了。
这件事是孟然在经过学堂的时候从林夫子口中听说的,对方貌似是城里的某家大户,据说祖上两代与痴儿乃是本家,甚至还翻出了族谱给村民们看,弄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村民虽然看不懂族谱,但左想右想觉得应该也不会有差。
一来是痴儿无父无母更没有亲人,二来大家也不觉得好好的富贵人家会对一个傻子有什么企图,并且痴儿自己对于离开这件事并不显得排斥,便也没有做什么阻拦,就让那户人家将痴儿接走了。
一些上了年岁的村民忍不住感慨喟叹,少部分人则是羡慕起了痴儿,觉得他是傻人有傻福,这下可以去城里过富贵日子了。
林夫子对此也作出顺应的态度。
毕竟那户人家他也熟识,家风朴实,祖辈是做“勺勺客”,也就是厨师起的家,痴儿若真与这一家有血缘关系,那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总比每日痴痴傻傻的要强。
孟然听完其实也是有几分感触的。
他虽然并不完全认可“傻人有傻福”这种论断,但是天性纯良之人似乎的确比较受上天青睐。
有些人为达目的机关算尽不计手段,但往往总是功亏一篑甚至平白摘惹因果,业障缠身;有些人则顺应本心不争不抢,虽然未必有什么大成就,但至少活的纯粹也少了许多烦恼,福德积累足够也未必没有一番机缘。
倒是颇有几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除此之外,孟然将陵河村梁家的事与林夫子说了,后者听完也是感慨连连,心中那股郁结也终于是扫清了,准备过些时日亲自去陵河村走一走。
结束这一小段插曲,孟然离开村来到镇上,并在这里坐上了前往千秋城的马车。
四方镇距离千秋城约莫有百来里路,绝对算不上近了,即便是坐上马车,在路段通畅的情况下,也至少需要三个时辰的时间。
途中多为林间小路,偶尔还要途经几个村镇,而今时辰尚早,有不少人家已经冒起炊烟,临街商铺也开始运作起来,到处可见叫卖的商贩以及挑粪小厮。
孟然坐在窗边看了一会,有时来了兴致还会运起法眼观察,一方水土的气脉意象便如掌上观纹般显现出来了。
如此一来时间过的倒也快了,不知不觉日上三竿,周遭景象也愈加繁华,那股近乎凝聚为实质的繁荣气脉,是孟然迄今为止感知过最为强烈的。
能形成如此气相的,方圆百里之地也就只有千秋城了。
“这位道长,千秋城到了!”
车夫是千秋城本地人,看着本分,再加上孟然这一身行头也挺唬人的,倒也没敢坐地起价,规规矩矩收了车费钱,然后堆起笑脸问道:
“道长来千秋城可有什么目标?小的对这儿熟,道长想先去哪?小的都能给您送到了!”
孟然扫了眼四通八达的城内主街、摩肩接踵的城中百姓,以及错落林立的楼阁瓦台……心里突然有点怀念上辈子的导航了。
他对车夫问道:“这位小哥,贫道想知道城主府的位置,嗯对了,还有城隍庙。”
“没问题啊!这城主府和城隍庙都是城里鼎鼎有名的地方。”车夫眨眨眼,“不过道长咱们先去哪呀?”
孟然想了想,说道:“先去庙外楼吧。”
庙外楼就是上次与城隍小晤之处,那里的糕点给了孟然很深的印象。
初到千秋城,孟然准备先休整一番,然后明天一早再入城主府拜访吧,同时心里也存着先去城隍庙逛一逛的心思,来都来了,不去上几柱香确实说不过去。
“哦,那好,道长还请上车吧!”车夫殷勤的招呼孟然上车,而后驾马缓缓离开。
庙外楼可不是寻常人能吃住的起的,这位道长是个贵客,自己可得伺候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