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楼一楼大堂,店小二见那位“可怕”的客官终于离开,这才不再假装擦角落的桌子,而是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他在庙外楼做工,眼光规格说实话也比寻常店小二要高不少了,但类似今日这类事那还是第一次见,是个不错的谈资!一会到了晚上,一定要和那些家伙们吹嘘吹嘘!
想到这他的腰杆又直起来不少。
……
孟然出了庙外楼之后本打算到街对面的城隍庙,此时街上早已经挤满了人,香火气漫天升腾,即使不施展法眼也看的清清楚楚。
能来城隍庙上香的也大多是非富即贵之人,毕竟这个时代,一炷上好的香可是不便宜。
孟然自认为如今的扮相还算有几分回头率,不过此时挤在这些人之中,即便是皇帝大概也该被埋没了——当然了,如果真是皇帝亲临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孟然想了想,自从来千秋城之后,他还从未在城隍庙上过一炷香,于是便也打算买一炷香表表心意。
来到香贩那边,付过钱后刚准备离开,孟然忽的心有所感,略微抬头扫了一眼人群,顿时见到一张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
此时对方也见到了孟然,原本还是焦虑忧愁的面容顿时有了几分喜色,赶紧放下正在挑选的那几柱香,摩肩接踵的穿过人群,隔着老远就开始摆手招呼,生怕孟然看不到他。
“道长,道长!”
……
而随着对方距离越来越近,孟然也终于记起眼前之人的姓名了,此时对方也终于好不容易来到孟然面前,连声喘着大气,看样子是累的不轻。
“是齐善信吧?如此匆忙来见贫道,可有事否?”
当初孟然曾在庙外楼向一桌客人打听消息,其中有一位正是眼前之人,名为齐宣。
“道长,道长还请借道一叙!”齐宣用袖子擦了擦面颊细汗,恳切的对孟然说道。
孟然笑了笑:“可贫道正准备到城隍庙一观,若无要紧急事,齐善信还请稍候片刻。”
“道长,此事十万火急,乃是生死攸关的大事!”齐宣情急之下下意识摸向孟然的袍袖,然那柔顺道袍触手之际却好似利刃划过,令他霎时间缩回了手,面露惊惶之色,但眸中却是暗藏欣喜。
这位道长果然有神异之处!
孟然听见“生死攸关”这几个字,也不由得重视了几分,此时也发觉那个刘生貌似也不在对方身边,于是便将几柱香收入袖中,旋即来到一处无人巷口,淡淡问道:
“出了何事?”
齐宣缓了一口气,说道:
“三日多前,在下与友人刘生在城主府西侧的湖畔游玩,那时周围行人不少,其中有一驾车马吸引了我们二人的视线;朱红车幔,十分华丽,身后跟着数位仆从,具是城主府的装扮,此时有一阵风吹过,将车幔稍稍吹起来一角,就见到了坐在车里的女子。”
说到这,齐宣摇了摇头,恨其不争的语气:
“刘生见那女子生的貌美,心怀旖念,鬼使神差的就一路跟着行走,在下放心不下,便也在后面一路跟随,不知不觉便出了城区来到郊外,此时前方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刘生便小跑着赶了过去,可谁知哪里突然窜出一只灰毛狐狸,巨大的尾巴卷起了一阵风沙,将刘生的眼睛迷住了。
“如今三日过去,依然无法视物,寻遍千秋城的大夫,也没有拿得准主意的,思来想去,便想着请道长帮忙,看看究竟是各种原因致此。”
孟然听完之后略作沉吟,依照对方这一番话,他心中实则也已经生出某种猜测,方才以观气之术观察齐宣,也未发觉对方有隐瞒迹象,真实情况应该就是如此了。
不过除此之外,孟然却还有几分意外收获。
齐宣的气运走势以及人道气数与寻常凡人截然不同,平淡的气象之中却萦绕着几分朱红紫气,虽不明显但也表现的异常凝练,根深蒂固自是从小养成。
倒是有些意思。
孟然遂收起法眼,轻拂袍袖单手负于背后,缓缓走了几步,复又定住,回头看向齐宣。
“齐善信为何不走?”
“道长不是要先去城隍庙……吗?”
孟然笑了笑:“无需那么麻烦,上香拜神所求的无非是一个心意。”
说罢,袖中三炷香径自飞出,旋即稳稳插在庙前一棵老柳树下,与此同时一粒火星不知从哪窜出,如同打水漂一般在三炷香上面都轻点两下,紧接着,淡淡的香气随之氤氲开来,尽数涌入老柳树繁茂的枝叶之中。
城隍庙主殿,城隍神像以及周遭列位属官神像都笼罩在淡淡烟气之中。
忽然之间,殿内城隍泥塑前的香炉中的香灰倏然变得炙热,连带着密密麻麻的残香也莫名燃烧起来,一缕缕比以往更加浓郁的香火之气氤氲弥漫,令殿内所有香客无不驻足仰头,面露神往惊奇之色。
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
“城隍大人显灵了!”
这一下子便不可遏制了,大殿内此起彼伏涌起朝奉礼敬之音,进而汇聚成一股尤为庞大的香火愿力,加持于殿内列位神龛泥塑之中。
……
“道长,便是此处了!”
齐宣的住所与城隍庙所在的怀安街隔了有两条街,乃是一间独门小院,两侧有树,门前石阶,倒也称得上“雅致”二字。
来此路上孟然对齐宣二人也多了几分了解,得知二人也并非千秋城本地人,而是暂居于此,眼前小院也是租赁的。
进入小院,来到屋内,孟然当即便在床榻之上见到了那位刘生,此时正眯着一双眼睛坐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根细竹杖。
此时听见动静,便问:“是你吗齐宣?”
齐宣上前刚要说话,却被一旁的道长挥手打断。
孟然目光落在面前的刘生身上,甚至不必运起法眼,就能清晰感觉到那股令人生厌的妖邪之气,此时他心中的那个猜测已有九成把握。
旋即目光上抬看向对方半眯双眼,只见两侧眼皮已经微微隆起,眼角粘连着许多泪液以及尘垢,依稀可从那条眼缝之中窥见一丝眼仁存在。
孟然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类事情,虽看起来与之前李木匠被下蛊之事类似,但明显不是同一种类型,眼前这个更加严重也更加诡奇。
“你先不要动。”
孟然先声叮咛一句,旋即袍袖一甩卷动气流将对方眼角尘垢清除,正打算扒开对方眼皮看看里面,面前的刘生却忽然惊叫一声,缩着身子连连后退。
“刘生,你做什么?”齐宣又急又气,生怕友人惹的道长不喜,最终丧失大好痊愈良机。
“他们不让,不让别人看……”刘生颤声说道。
孟然微微皱眉。
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