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善信先出去吧。”孟然说道。
“……好。”
齐宣看了看好友如今的模样,又看看一旁明显露出几分认真神色的道长,心知眼下事态可能十分危急,自己留下也无济于事,于是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刘生,随即缓缓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齐宣离开之后,刘生脸上的表情依然表现的惶恐不安,一边呐呐自语一边摇头,似乎真有人在与他说话一样。
“别看我,他们不让,他们不让……”
……
自从上次员外府镇杀槐木之鬼以来,孟然几乎没有与什么鬼物正面交手过,如今实力比起之前早已进步许多,眼下情形倒是勾起几分潜藏心底的那种“见猎心喜”的感觉。
希望不要让他失望吧。
孟然袖中有涓涓细流一般的灵气涌动而出,化作一张无形大网将刘生控制住。
虽说他如今尚未掌握像“定身术”这一类的术法,不过若只是单纯禁锢对方的话,能施展的方法还是挺多的。
这些做完之后,原本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刘生瞬间安定下来。
孟然伸手轻轻按住对方的额头,另一只手的掌心则是放在对方眼前,掌中有无形气流卷动,刘生的眼皮顿时变得有些松动,那只左眼继而缓缓张开。
出现在孟然眼前的,乃是一块类似于一层厚茧的东西,这东西颜色深黑,质感与树皮无二,约有一指厚,已经完完全全生长在对方的瞳孔之上,隐约可透过中央的一处光点窥见瞳仁存在。
没有妄自施展手段,孟然运起法眼观察,只见那如树皮一般的结茧除了散发着妖邪之气外,还有着淡淡的木德灵气,虽然不多,但仍旧被他敏锐察觉到。
心中知晓,这应当是某种妖术了。
有了主意,孟然没再使用诸如袖中火、敕令神力或者日月精华这类手段,而是运转吐纳口诀将灵气悉数转化为“金德灵气”,旋即将之传达于指尖,借着气流波动缓缓导引入刘生的左眼之中。
五行之中金克木,而在人体内,金的肃降之气也可以制约木的升发之气,有收敛气机的作用。
随着“金德灵气”的不断导引,刘生左眼的那层厚茧似乎有所松动,约莫半刻钟之后,竟还真的自己脱落了下来。
吧嗒——
那层树皮一般的厚茧掉在地上化为粉末,与此同时,只见那堆粉末之中竟爬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来,孟然低头去看,那小人居然不躲不避,蹦蹦跳跳,甚至还在向他挥手。
而随着左眼厚茧脱落,刘生的左眼也终于恢复清明,虽然右眼依旧肿胀无法视物,但起码不再是个瞎子了。
他目光落在地上那拇指大的小人身上,生出一股怒意,刚准备发作,却见那小人已经被孟然收入袖中去了。
“道,道长?”
刘生下意识想起身,然而身体却像是被禁锢在沼泽之中,动弹不得。
“刘善信被折磨多日,是否需要准备些吃食填填肚子?”孟然忽然问道。
“不了不了,我不饿,不饿,道长还是先将我解开吧!”刘生眨眨眼说道。
孟然淡淡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急着替对方解开定身术,这不禁令刘生有些捉急,刚想再说些什么,房间另一侧的墙壁忽然出现一丝异动。
孟然早有察觉,此时侧头望去,只见灰扑扑的墙壁正中竟多出一条好似舌头的滑腻肉团,就仿佛是凭空从墙壁中生长出来一样,其形体巨大,与一条肉红色的巨蟒无异,此时正扭动着身躯试图朝着孟然这边鞭挞而来。
“又是血太岁。”
孟然袖中敕令真火早已蓄势以待,此时更是没有半分犹豫,真火之威精纯浩荡妖邪辟易,其中蕴含的敕令神力对于妖鬼一流来说,更是来自本源的克制。
火焰甫一与其接触,巨大的血太岁瞬间萎缩干瘪、失去活力,其体表也有如同焦炭一般的碎屑簌簌掉落。
啪叽——
墙壁中的血太岁被敕令真火彻底断绝了生机,无力地软榻倒下,在地板上渗出一层焦黑血水。
“道,道长啊,这这……这究竟是啥东西啊?”
刘生结结巴巴有些语无伦次,此时他一只左眼半眯着,另一只右眼则微微隆起只留出一条缝,隐约可见眼仁存在。
孟然想了想,抬手一招一片血太岁碎屑便被其收入袖中,紧接着他将目光放在刘生身上,目光灼灼好似锋锐的锥子,令后者脊背沁出一层冷汗,更是感觉头皮发麻。
“别动。”
孟然淡淡开口,旋即轻轻抬手,一股无形气流倏然卷动起落,刘生的右眼也开始缓缓睁开,露出与左眼一模一样的内在状态。
做完这些,孟然却并没有如之前那般使用“金德灵气”消化厚茧,而是轻抖袍袖,将方才那小人给放了出来。
“进去。”
孟然卷动气流抬起小人,将其导引入刘生右眼之中。
后者此时明显产生了抗拒之意,然而孟然却丝毫不予理会,眼看那小人终于进入右眼厚茧之中,孟然也重新凝聚起“金德灵气”,将其送入刘生右眼之中。
一道惨白之色充斥刘生眼瞳之中,紧接着,似乎有两根绒毛一样的东西从他右眼之中飘出,眼看即将触地,又被孟然挥袖拾起捧在掌心查看。
却见是两根灰黑色的毛发,发质坚硬,应该是出自某种野兽,至于是哪种野兽,自然不言而喻了。
同时间,又小人入主右眼,将妖狐毛发驱逐,刘生的神情状态逐渐有所好转,眼中神色由最开始的惶恐变成迷茫最终变成庆幸。
此时定身术也已经解除,刘生下意识揉了揉肚子,但随即便冲着孟然连声道谢,感激涕零。
“这次对了。”孟然笑了笑。
这等妖法诡谲狡诈,方才左眼之中盘踞的小人乃是刘生的性灵,而右眼之中的则是一缕妖念。
这缕妖念鸠占鹊巢,借助刘生右眼温养妖灵之气不说,甚至还隐隐生出几分灵智,居然还懂得祸水东引保全自身。
好在这缕妖念尚且弱小手段并不高明,若非如此即便孟然可以看出端倪,可若是想以力破之也并非是一件易事。
门外,齐宣听闻好友平安无恙也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孟然拱手作揖连声致谢。
若说之前是存了几分走投无路的碰运气念头,眼下的他算是彻底对孟然产生折服之感,同时心中越发坚定一定要与这位道长交好,万万不可交恶,日后路途且长,天高地远,万事若想大吉如意,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人脉”二字撑腰。
……
临走前,齐宣执意要将身上仅剩的二十两白银送给孟然,说是聊表心意而已。
说实话,即便是孟然如今对于金钱看的不是那般重了,此时听到这个数目,仍是有些微微惊愕。
就这还只是“聊表心意”,要知道当初他修缮青龙观也不过才花了二三两银子而已。
二十两,甚至可以重新再盖一座道观了!
如此,孟然反而是对这位齐宣的身份更加好奇了,当然,对方不说他倒也不会主动去问,相逢何必曾相识,日后有没有机会见面还是两说呢。
“贫道来去匆匆,并无盛放贵重钱财之物,若善信有心,日后有空可以来四方镇的青龙观上供一些香火钱,贫道在这里稽首了。”
留下这句话,孟然脚下似有云雾升腾而出,就这般托举着他的身体徐徐漂浮入空中,转眼之间便没了影踪。
下方,惊魂未定刚刚起身的刘生见此,只感觉胸膛再次剧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凉气。
忽然,他见一旁的齐宣居然在收拾东西,疑惑的问他在做什么。
齐宣抬头认真回答:“去四方镇!”
……
借助气流之力浮空对于孟然来说并不困难,但这与飞行却是两码事了,从实用度的角度出发,甚至还不如直接加持在双腿来的直接。
但耐不住确实拉风,腾云驾雾这种事哪个人不曾畅想过?在某些事情上,孟然其实也是有几分“中二”在里面的。
孟然转眼之间离开城区所在,来到郊外,此时,袖中飘飘悠悠飞出两根狐毛,以及一片血太岁的碎屑。
两者皆都被他握在掌心,而随着一道道法咒诵念,有淡淡的金色光篆从指缝钻出,赫然便是拘神之法。
‘该是追根溯源的时候了。’
孟然心里想着,于脑海之中观想敕令之神意,模仿敕令之音节,并最终凝于口中含而不发,直到掌中两样物品尽皆消散,面前的金色光篆也化作光点,孟然口中敕音显化声如击钟擂鼓,此方天地竟隐隐为之震颤……
将敕令神力加持在拘神之法中,是孟然对于敕令的一种新的开发运用,相较于敕令真火,以敕令之音拘神要更加直接霸道,乃是直接作用于被拘者的魂海之中,只要对方的法力层次没有高出孟然太多,就不可能摆脱敕令音下达的拘神之法。
……
夜幕,城主府。
瘸腿书生左黜与妹妹胡永儿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忽然,左黜似是心有所感,粉白面色微微一僵,左手握着的筷子“吧嗒”一声滚在桌上,随后落在地上。
……